林秘书把赵大炮和王友德找回来。
马书记也没看他们俩，而是问徐主任：“老徐，厂里的分房规定改了吗？一定要领证了才分房？”
徐主任看了眼江源，说道：“没有啊，给江源分配的房子已经在走流程了。”
因为厂里年轻人普遍早婚，如果以结婚年龄为标准不给分配住房，青年工人的意见很大，所以当初这四栋楼房竣工的时候，马书记在会议上亲自拍板，只要是摆过酒或者给同事吃过喜糖的，都有申请住房的资格。
前提条件是要遵纪守法，年龄一到了就去领证。
当然这个年代，也没人敢做始乱终弃的事。
流氓罪的量刑是很高的。
今天赵大炮在马书记面前说什么领证不领证的，那厂里那么多当初没扯证就分到房子的工友又怎么说呢？
赵大炮强辩道：“徐主任，你说的是机械厂的规定吧，我们五金厂的事还是要白厂长说了算吧。”
这位马书记为人强势，厂里有一些他的反对派，对他还是颇有微词的。
他叔说今年马书记就被人写信举报好几回呢。
马建国的手伸的太长，连五金厂的事都要管，白厂长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赵大炮哪里知道，对于像马建国这一级别的领导，被举报是常态。
一年如果没个几封举报信，那就只能证明你仕途无望。
王友德也附和道：“就是啊，五金厂都从机械厂分立这么多年，我们都听白厂长的。”
夏青听了都惊了，和江源对望一眼，这两货是不知道马书记兼着五金厂的书记吗？
五金厂虽然有自己的厂办，可分房这一块就和食堂后勤一样，是由机械局统筹的。
马书记不能管，那谁能管？
白向勇听了赵大炮的话好悬没晕过去。
他以副代正主持五金厂工作这么多年，赵大炮这么一说马书记会怎么想他？
觉得他平时根本没有在厂里传达马书记的工作精神，弱化他的存在感？
马建国拍拍袖子，道：“我呢，一直都很信任白副厂长的工作能力，这些年五金厂的日常工作也都交付给白副厂长，看来，我对五金厂还是要多关心啊。”
马书记话里的每一个“副”字都让白向勇听得心惊肉跳。
如果是平时，他最讨厌别人叫他白“副”厂长，可现在他只能流着冷汗解释道：“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楼道里突然有人喊话。
楼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高层领导，江源家的楼梯上都站满了人。
“谁！”白向勇喊道。
楼道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马书记，我要举报！赵大炮他们家前年刚增配的二室，他根本不符合申请分房的条件。”
什么！
因为走廊里站满了人，又隔着一扇门，白向勇根本看不见是谁吼的这一嗓子。
又有一人喊道：“不仅是赵大炮，他，王友德，还没转正就分房了。”
王友德好像被雷劈了，他只是想看江源被赶出宿舍，让夏青瞧瞧他有多无能，长得俊能当饭吃吗？
夏青没地方住，说不定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
这时，赵大炮的叔叔，人事科科长赵有全才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赵有全长了一对和赵大炮相似的八字眉，只是赵大炮身材微胖，赵有全却是精瘦，中等的个头。
夏青感到，赵有全一出现江源就攥紧了拳头，下额线绷紧着，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到现场，赵有全立刻就觉出气氛不对。看書喇
赵大炮一看到赵有全出现就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立刻上前叫道：“叔！”
赵有全二话不说，“啪”一下就给他一耳光。
一边的王友德也被吓懵了。
马书记问道：“赵科长，有群众举报说赵大炮家里之前增配过房子，他怎么能进入分房的名单里？”
赵有全知道露馅了，不由得看向白向勇。
这种时候能乱看吗？
白向勇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马建国站起来道：“行了，时间也晚了。徐主任…”
徐主任这时也是一脑门子汗：“是…”
“这事你要避嫌。”
马建国提高了嗓门对楼道里站的密密匝匝的群众说道：“今天的事，厂里一定会给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起身和江源、夏青打了声招呼走了，林秘书走在前面给马书记开道。
“散了，散了，这么晚了大家各回各家。”
白向勇扫了江源一眼，沉着脸跟着出去了。
“马书记…”
赵有全觉得自己站都要站不稳了，这事要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他的工作都要保不住。
那可怎么行？
赵有全也立刻跟着跑了出去。
见人都散了，赵大炮的媳妇儿不干了。
“赵大炮，原来你没有分房资格，你还骗我！”
赵大炮此时也在崩溃边缘：“你还说，如果不是你说不想和我爸妈住一起，我至于要打这个主意，求到我叔这里吗？”
江源道：“你们要吵出去吵，不要在我家里站着。”
赵大炮和他媳妇儿推推嚷嚷地往外走，就听女的喊道：“赵大炮，我要和你分手。”
赵大炮道：“分！谁不分谁他妈是乌龟王八蛋！”
“赵大炮，你流氓！”
赵大炮的媳妇儿哭着跑下楼，赵大炮气得抱着头，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步，最后还是追了出去。
只剩下王友德一人，他看了这时恢复空荡荡的楼道一眼，抱头逃回家。
他这才知道害怕。
前两天把媳妇儿赶走的时候他还趾高气昂。
这房子还是他老丈人走了赵科长的路子提前分到的，现在可怎么办？
要是让他岳父知道他把好不容易分到房子给作没了，还不得撕了他。
事实是当天夜里，王友德的岳父一家就找上门了，在他家里鸡飞狗跳地吵了一架，后来楼下孙叔开始骂人了才稍微消停一点。
王友德第二天脸上多了不少抓痕另说。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