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限，需当速战速决，看诊不能耽搁。
“好，”皇上点点头，一旁坐了下来，将手搁在椅臂上，抬眸看向宋明玉，温和微笑道：“宋姑娘便随意替朕看看吧，朕与阿溯自少年时便是朋友，宋姑娘不用紧张，有什么便说什么，无需顾忌，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怪你。”
宋明玉心中淌过一阵热流，“是，谢皇上！皇上放心，民女一定仔细为皇上看诊！”
一直听关溯提起，今儿头一回见着皇上，宋明玉算是有些明白了关溯为何如此关心他了。
皇上真的是个极好的人，温和、善良、宽容，这样的人，谁舍得让他死呢？
皇上特意吩咐关溯搬了张绣墩来，放在眼前，请宋明玉坐下。
宋明玉告了个罪，偏身坐下，凝神屏息，伸出了手，纤细修长的两指轻轻搭在皇上的手腕上。
皇上的手腕很瘦，只有一层惨白的皮，血管皆显，青筋毕露，宋明玉的手指轻轻搭上去，触手冰凉。
她忍不住一阵暗暗感慨，皇上生在皇家，尚且如此，若是寻常人家，只怕早就养不活了。
宋明玉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皇上的身体比她预料中的还要糟糕，底子几乎已经被掏空，说一句眼下不过在苟延残喘一点也不为过。
她心中毫不犹豫敢肯定，即便天天人参燕窝灵芝鹿茸阿胶等滋补药材的补着，皇上这身体，按照目前的情况，也绝对撑不到两年了。
甚至......最多只有一年！
关溯一直紧张的看着自家媳妇儿的反应。
媳妇儿给人看诊的时候面上波澜不惊、毫无表情，就连一双眼睛里都盛满漠然，但是，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他太熟悉她了，看这般反应，就让他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宋明玉足足诊脉诊了一刻多钟，问了皇上几句话，随后，在皇上和自家未婚夫紧张的期待中轻轻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皇上不仅仅是病，是中毒了。”
“什么！”
“啊？”
皇上脸色变得很难看：“宋姑娘，你......你把话说清楚些，你确定？”
“我确定！皇上中的是慢性毒，无色无味，一点儿不显，便是太医日常诊脉也很难诊出来，但是皇上的身体却会一点一点的变得虚弱、变得气血不足，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掏空底子......”
宋明玉没有说的是，这下毒之人的耐心真的是太好了！皇上这毒至少下了六七年以上，这么长的时间，不动声色，就为了一点一点，如蚂蚁搬家一样，将皇上的身体掏空。
皇上小的时候身体或许本来也有些不太好，于是，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皇上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而绝对不会疑心到别处去。
能够做下这种事的，除了皇上身边的人，还能有谁？
宋明玉不做他想。
也不好说出口，但她知道，皇上已经想到谁有这本事了。
皇上失魂落魄，“朕的身体，可还有救？”
关溯也紧张起来，“玉儿，你只管说实话，皇上不会怪你的。”
“对，朕不会怪你，朕想听实话。”
宋明玉决定还是不要说实话。
实话太残忍。
就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即便她用尽全力想方设法替他调理，他顶多也只能活到四十多岁，绝不会超过四十五。
这样的话压在心头，等于一天天的数着日子倒计时的过，没有哪个人会承受得住。
何必呢？
虽然，比起如今的状况，是好了许多。
宋明玉点点头应了声“好”，便说道：“幸好发现的早，只要好好调理，皇上的身体自然会比如今好上许多，至少可以正常生活、上朝，都不会受影响。”
“真的？那太好了！”关溯十分高兴，“皇上，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皇上也松了口气，瘦削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点点头道：“多亏了阿溯和宋姑娘！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朕一定送上一份大礼。”
关溯顿时满脸笑容：“谢皇上恩典！”
宋明玉脸上微红，飞快嗔了他一眼：“谢皇上......”
皇上愉悦轻笑起来。
宋明玉又道：“皇上的病情该如何调理、如何解毒，待民女回去之后仔细斟酌斟酌，只是，不知毒源是什么，须得找出来才行。否则......”
否则，解毒也没有用。
一边解毒一边接触毒，这毒就永远也解不完。
宋明玉这么一说，皇上和关溯都头疼起来了。
这毒到底是什么？要如何找？偌大的寝殿，偌大的乾清宫，怎么找都找不完啊。
最重要的是，此事不能惊动任何人。因为除了皇上自己，就连皇上都不敢保证自己身边伺候的这些人究竟谁忠心、谁有二心。
宋明玉一看两人的神情反应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有些啼笑皆非，忙笑着解释道：“是我没有说清楚，皇上、阿溯不用担心，这东西应当是皇上随身带着的，皇上只找一找经常带在身上的饰品就行了。”
关溯笑道：“这就好找多了。”
皇上也含笑点头：“不错。”
于是三人便开始寻找。
皇上的衣物基本上一件穿一两遍便换新的了，因此不可能在衣物上下毒，慢性毒药跟别的东西不一样，需要不间断、至少是一天里有大半天都近身带着才有效果。
衣物鞋袜不必找。
各种头饰发冠，也经常会更换，也不必找。
配饰——皇上喜欢的玉佩、香囊，宋明玉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发现。
皇上忽然眸光微闪，眸底深处纠结挣扎了片刻，他慢慢褪下手腕上的一串紫檀串珠，“宋姑娘看看这个。”
宋明玉接过，手微微下沉，她怔了怔，将这紫檀串珠又交给关溯，低声道：“阿溯有没有觉得这串珠似乎有点儿沉？”
关溯也有一串紫檀串珠，但不经常戴。
宋明玉曾经还拿着把玩过，关溯还说要送给她，但她没有要。
不过她还有些印象，这紫檀串珠，不应该这么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