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卫华攥了攥拳头，老三宋益民敏感地看了他几眼。
“咳！”宋益民突然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
宋卫华回过神来，宋益民顺势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身子靠在了土墙上，“有点不舒服，可能是今天吹风吹久了。”
宋卫华皱着眉给他端来一碗白开水：“别总出去，冬天太冷，愿意出门等天暖和了再说。”
宋益民笑了笑，可心里却思忖起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二哥几眼。
而宋卫华已经转身了。
“我力气大，估计你们得买不少东西，你和大队长拿不过来，我明天陪你们走一趟。”
宋乔伊心说她自己力气也挺大的，但问题是她只有两只手，于是就欣然同意了。“好呀！”
就这么，一家子吹灭了蜡烛，宋乔伊睡在炕头，一帘之隔，宋卫华和她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十年如一日。
原本大哥宋建军在家时，一直是宋建军躺在这里的。
可是一转眼，这么多年了，大哥去部队当兵，尤其最近这半年……大哥音信全无，甚至就连每个月寄回家的津贴也断了。
说起来，前阵子三叔去过边疆一趟，去打听大哥的消息，可三叔回来后，却绝口不提。
他们这阵子事情太多，再加上三叔动不动就跟人间蒸发似的，总往外面跑，也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宋卫华皱了很久的眉头。
紧接着，他又想起当年的那些事。
永安塑料厂……
很多年前，一个大雨天，他在塑料厂跪了一整日。
那是他最后一抹妄想。
他盼着那个女人能见他一面，当时老三病得很重，险些就要死了……
可是……
宋卫华倏地攥紧了拳头，他无声地咬紧了牙关，鹰眸却越发地锐利。
第二天一大清早。
按照提前约定好的，宋家兄妹来到村子口和大队长肖大可会合。
肖大可满脸高兴，“走走走，我可是特意借了一辆自行车呢！”
路实在是太远了，从他们生产队去公社，如果依靠步行，至少也得走上四五个小时。然后从公社坐长途客车去省城，还得再耽搁好几个小时。
为了节省路上花用的时间，肖大可就特意借了一辆自行车。
宋乔伊和她二哥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禁一笑。因为他俩出发之前也特意去成隽那里借来了成隽的自行车。
“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宋乔伊这么说。
肖大可眉飞色舞：“这事可得抓点紧，尽早办下来，咱们心里也能踏实点，再说了，要是不骑车子走，等到了公社那边儿都已经中午了，然后再去省城，估计下车时天都黑了，那可就没法办事儿了，就得多耽搁一晚上。”
这年头大伙过日子喜欢精打细算，人人心里都有个账本。
省城那地方多贵呀，吃饭住店样样都花钱，这是能省则省了。
宋乔伊再次一笑，而这个时候，她二哥宋卫华已经骑上了自行车，并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
“上来，二哥驮着你。”
宋乔伊扬了扬眉梢，通常都是她骑着自行车载着别人的，比如上次和三哥去公社，三哥那个赖皮鬼就以身体不好为由，愣是心安理得地在后车座上坐了一路，害得宋乔伊像个小奴隶似的，不得不驮着他努力踩脚蹬。
她又重新看向二哥宽厚的背影，高壮强大，威武魁梧，很可靠的样子。
宋乔伊嘻嘻一笑，马上跳上了自行车，搂紧了二哥的腰。
“走吧，咱们出发！”
肖大可也是一乐，不禁多看了这哥俩一眼。心说这伊丫头和宋卫华，这哥俩的感情看着是真好。
说起来这老宋家虽说最近出了不少乱糟事儿，但是也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主要全是因为伊丫头，连带着也惠及了他们整个生产大队。
……
宋卫华虽然是个瘸子，平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是却有一把子力气。
骑着自行车驮着宋乔伊，却将脚蹬子蹬得嗖嗖的，车轱辘滚得飞快。
肖大可几乎追不上两人，后来还是宋卫华发现肖大可落在后面了，刻意放缓了速度，停下来等了等，要不然肖大可早就被甩没影了。
肖大可一边骑着借来的自行车，一边抹着脑袋上的汗水说：“这人老了，年纪大了，还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果然他这中年人是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了。
“好小子！”肖大可这么夸赞着，拍了拍宋卫华的肩膀。
一个小时左右，三人来到了公社汽运站这边，买了车票，等了等车。
这回有了上次的经验，等客车停下时，宋乔伊就立即做出一副备战姿态。
一把抓起她二哥的手，等车门一开，就火速往上冲，成功地和二哥抢占到了两个位置。
但肖大可的腿脚却是慢了些，到最后宋卫华将他自己的座位让给了肖大可。看書溂
而宋乔伊看见一个老爷子腿脚不太方便，就也让出了自个儿的座位。
兄妹俩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跟着客车站了一路，直至抵达省城。
“赵老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吧？”
永安塑料厂这边。
当宋乔伊三人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离老远就看见前几日在塑料厂外负责看门儿的王老头，正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而工厂外面的收发室，已经换了另一张生面孔。
王老头的老伴依然是那副极品的模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突然扯了王老头一把。
“你求他干啥呀？”说完又一脸盛气凌人地看向那个新换上来的看门赵老头。
“我告诉你姓赵的，我们可是宋副厂长家的亲戚，你要是敢拦着我们，回头宋副厂长追究下来，你看他不把你撸下来的！”
赵老头板着一张脸，似乎是个不苟言笑的性格。
本来就不耐烦王老头的纠缠，一听见王家老太太这话，登时那脸色就越发难看。
“我管你们谁是谁，去去去！你们又不是工厂的职工，来这儿干什么？没事儿找事儿吗？少在我这闹腾！”
“宋副厂长了不起啊，我这工作可是李厂长亲自安排的，是他让我在这儿看门的，我这一切都是遵守着工作手册，册子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不是工厂职工，那就禁止进入工厂内部！”
王家那个老太太顿时气急：“哎，我说你这个赵老头，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们俩是来找人的！是来找宋副厂长和他媳妇儿于主任的！你凭啥不让我们进去？”
但那个赵老头却是一脸冷笑，很有原则地说道：“你们想找人，我也让人去给你们通知报信了，你们要么消消停停地在这儿等着，要不就赶紧滚回去！”
王老太太一听，顿时又是一阵生气，而就在这个时候——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