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伊面无表情地推着自行车。
“好了，既然已经到公社了，那我也该去忙我的事情了。下午在供销社门前汇合，有问题吗？没问题我就走了！”
她努力板起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宋益民眉眼一抬：“你要去办什么事？”
“当然是来公社弄粮食啊。”
她一副“这不是废话吗”的样子。
之前决定和四房好好庆祝，要吃大餐，去去晦气，那当然得弄点物资出来。
宋益民似笑非笑地瞧了她好几眼，“行了，跟我走吧。”
他长腿一迈，就转了身，两手插在口袋中。
宋乔伊还愣着，他懒洋洋地回了一下头，笑着瞟她：“还不快点？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
“你干嘛，你到底是来公社干什么的啊？你办你的事，我办我的事，干嘛非得……”
她像是立即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可是还没等问完，就见宋益民走回来，伸手一把勾住她脖子。
她个子太矮，他个儿又太高，搞得好像被他夹在臂弯地下一样。
“啰嗦，怎么废话那么多，走了。”
就这样，他挟持着她，迈开了大长腿。
宋乔伊一秒气成了河豚：“喂！你……”
“啧，小女孩一个，怎么总是吵吵把火，一点都不够稳重，你当心往后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我怎么就吵吵把火啦，还不是被你给气的，你怎么总撩拨我啊？当心我揍你！”
宋益民眉梢一扬：“那你揍一个试试呀，你敢打我，我马上躺在地上不起来。”
“你……无耻！不要脸！”
宋乔伊被这傻缺三哥气得捏紧了拳头，她瞪了他好半晌，才一把推开他：“烦死了，起开，别靠近我！”
可他就像个癞皮糖似的，再次胳膊一伸，拐住了她脖子。
“往哪儿跑呢？也不怕走丢，好了，这边来，跟紧我。”
两人已经来到一个小巷子，停在一户人家外。
宋益民清了清嗓子，才挺直了腰杆，抬手敲了敲房门。
他开口时，依旧一副懒洋洋的，却也虚弱无力的语气。
“张哥，开门，是我。”
不久，院里响起了脚步声，鬼鬼祟祟地把门打开一条缝。
在看见宋益民时，对方刚要开心一下，可马上就看见了宋乔伊，顿时又变得极其警惕。
“老三，这谁啊？”
“我妹。”
“什么！？那不就是你们老宋家那个小畜……”
张哥话说到一半，拍了下嘴巴，又神色古怪地瞄眼宋乔伊，这才让开，让二人进来。
宋乔伊稀里糊涂的。
等院门一关，就见宋益民打量一圈，然后像是唠家常似乎呃随口问：“最近收成不错吧？”
“哪呀，”张哥拿起条毛巾，擦干净一张凳子让宋益民坐下，然后才说：“还是那样子，这年头地里种不出庄稼，都荒成啥样了。”
宋益民挑了挑眉：“我问的是你老家那边。”
“啊，老家那边呀，那倒是不错，比以前好一点。”
张哥说完，就冲着宋益民比划了一下，做了个数字八的手势，宋益民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而宋乔伊眼珠转了转。
她怎么觉着，她三哥和那个张哥谈话时，像是在讲什么暗语呢？
可是乍一听，又好像都挺正常的，很符合如今这缺吃少穿粮食饥荒的年景。
不久，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好半晌，张哥才说：“老三，你等等，我听说你前阵子去声称住院了，甭管多少，这是咱们的心意。”
“这多不好意思。”
宋益民笑不露齿，但当张哥递来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布包时，他却是一点都没有犹豫，立马就接过来了。
隔着布包摸了摸，然后就背上了，起身告辞。
“我和伊伊等会儿还得去其他地方，咱回头再聊。”
“行，没事多过来走动啊！”
张哥笑着把两人送出了门。
而宋乔伊云里雾里的。
等出来之后，院门一关，就看见她三哥气定神闲地打开那个军绿色的布包，竟然从里面抓出一捆钱？
一毛一毛的，一分一分的，还有各种粮票布票！？
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宋乔伊猛地一瞠目。
“看什么？走了。”
拿着那一捆钱，轻敲一下她的头，宋益民这才晃晃悠悠地转身。
宋乔伊眼珠转了转：“三哥？”
她推着那辆从杨晨那儿借来的自行车，悄悄跟上了宋益民。
压低了声音，很小心地问。
“你该不会……”
宋益民扶着额直发笑：“我怎么？”
宋乔伊咽了回去，毕竟公社这些老房子又不隔音，怕被人听见。
但瞄了三哥好几眼，她就觉着……她三哥，是不是在投机倒把啊？
看这轻车熟路的，估计暗地里铺了个挺大的场子。
“哎，生活不容易呀。”
宋益民苦恼一叹：“大哥那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从前半年就没了音信，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又断了。”
而他这个身体又是这样的，时不时地病一场，若不是他私底下赚了一点小钱钱贴补家用，可能老宋家早就债台高筑了。
“走，正好挺长时间没回来了，得多去走一走。”
宋益民伸手一捞，牵住了她的手，宋乔伊转了转眼珠。
而在接下来，两人每到一个地方，就要进行一回收割，钱啊，票啊，或者是粮食啊，甚至是票据等等。
可谓是收获颇丰！
但还是钱占多数，物资占少数，可架不住数量可观，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这看得宋乔伊是目瞪口呆。
等到了最后一个地方时，宋益民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门，但院子里却迟迟没回应。
他垂了垂眸，细微地眯了一下眼，突然砰地一脚踹开了院门。
“老，老三……”
院子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抱着一大堆东西，惊恐地看向这边来。
宋益民笑眯眯的，“李叔，这都好久不见了，您既然在家，为什么没给我开门呢？”
“这，这……老三啊，叔刚才不是没听见……”
宋益民又笑了：“是没听见，还是说……不想要见我？”
“这，这……”
那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又咬了咬牙，更加抱紧自己怀里的那些东西。
宋乔伊一看见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跟着三哥走了这么久，她算是明白了。
她这三哥病歪歪的，别看不显山不露水，可其实人家能耐着呢，像是这七星公社隐形的地头蛇。
而且应该是在和人做那种投机倒把的生意。
至于面前这个……应该是想把钱昧下，不想把钱给三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