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伊一脸迷惑，看了看病房，乔南在旁边打瞌睡，杨晨却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她转了转眼珠，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病房的大门。
不久，徐大枝在宋运河的搀扶下，来到了病房外。老人一脸严肃，绷着脸，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看向宋乔伊这边来。
宋乔伊眨巴一下眼，“奶？”
她又悄悄瞄了一眼阴沉冷戾，胡子拉碴，披头散发，看着像个杀人犯似的三叔宋运河。
宋运河扶着老人走了进来，拉开床边的一张椅子，让老人坐下。之后就站在一边儿，安安静静的，没了声音。
宋乔伊有点紧张。
其实……她和老人挺生分的。但说起来，目前为止，除了宋家四房的，就没有她不生分的，全是原主造的孽。
就算在宋家生活了很多年，可之前凶残任性，和这些人的关系是真心不咋地。
徐大枝一叹，半晌才开口：“之前听说，你病了，还进派出所了？”
宋乔伊点点头，嗯了一声。
“咋样，严重不？”
宋乔伊摇摇头，“其实……也不怎么严重，就是昨天晚上发了场高烧，现在烧已经退了。”
徐大枝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收回视线，从怀里摸出两个煮鸡蛋。这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在怀里揣了一路，就算外面天冷，但也早就被焐热乎了。
“吃吧。”徐大枝这么说。
宋乔伊一愣，“奶？”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太太，她很清楚宋家的条件，当然也知道，宋家肯定吃不起鸡蛋，况且如今又是个大锅饭时代，而且这缺吃少穿的六零年还在闹饥荒。
但是……她又瞄了一眼，徐大枝之前被县城的宋家姑姑接走了，姑姑那边似乎日子过得好一点，这鸡蛋也许是徐大枝从县城带回来的。
可她没给别人，却给了自己。
宋乔伊一时间哑口，不知怎的，心里就像是被只小猫爪子挠刺了一下似的。
“拿着！”
徐大枝皱着眉，像是一脸不高兴，但两个煮鸡蛋往宋乔伊的手心上一放。
从她袖口，能看见一片肿胀脓黄的皮肤，老太太得了水肿病，正是缺营养的时候。
宋乔伊不知怎的，突然心里一揪：“奶，我不饿，您吃。”
这鸡蛋应该是宋家姑姑特意给老太太补身子用的。
徐大枝起身：“推来卸去的干啥呢，让你吃你就吃，行了，家里还一堆事呢，我和你三叔就先走了。”
老太太冲宋运河招了招手，宋运河看了一眼宋乔伊，他不管何时都那么阴沉，总像是对谁有敌意一样。
但宋乔伊知道，宋运河和三房的其他人不同，至少宋运河对她没坏心。
宋运河抿紧了嘴，又看了宋乔伊半晌，什么都没说，就低头扶着老太太出门了。
可等来到卫生所外，老太太却顿了顿，她看眼宋运河：“就这么，就走了？不说点啥？”
徐大枝指的是之前张燕子母女搞出来的那些事。
宋运河僵着一张脸，瞄了一眼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回答三个字：“我没脸。”
没脸提那个，伊丫头本来好好的，被张燕子害进了派出所，如今又生了病。而且之前来的时候曾听说，今日张燕子又过来闹了一场，已经被关进去了。
徐大枝一听，也是闹心：“那你用不用去趟派出所？”
“不去！”宋运河一脸冷酷，显得不近人情。
他搀着老太太往前走了几步，才低着头说：“娘，我想离婚，不和她过了。”
老太太一愣。
“这……认真的？”看書溂
宋运河点了点头，“以前是为了孩子，现在孩子都大了，那就离吧。再不离，我怕老四他们要分家，已经没法过了，我不想分家。咱们一家人，我就想一直住一起。”
可按张燕子那个作妖成瘾的性子，肯定安分不下来，那还不如离了，离了他也能解脱了。
老太太皱着眉：“这事儿……再考虑考虑吧，云耀那孩子不知去哪儿了，等他回来再说吧，不然怕他接受不了。”
宋运河咬紧了牙根：“我管他接受不接受！”忍了这么多年，已经实在忍不下去了。
当初宋三叔和张燕子是奉子成婚。宋三叔……其实早年定过亲，但那个未婚妻，却不是张燕子。
是张燕子使了坏，才截了人家的胡。
……
宋乔伊在医院待了几天，等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元气满满地和杨晨、宋乔南，一起回红星生产大队。
说起来她住院的这几天，四房经常来公社，就连宋家那边，老太太徐大枝虽然没再露面，但也总是让人捎东西过来，生怕她在公社买不着吃的饿到她。
宋乔伊回来时，正好是下午。
“四叔？”
迎面看见了四叔宋青湖，发现宋青湖换了套干净衣裳，手里还拎着个包袱卷，一副要出远门的架势。
她诧异问：“您这是？”
宋青湖也看见了她，颇为儒雅和气地笑一笑：“是伊丫头啊，我正被去公社和你说呢。”
宋青湖顿了顿，才道：“你四哥回来了，但你三哥益民还病着，省城那边只有你二哥一个，我怕他照顾不来，正准备回省城呢。”
宋乔伊跟着他走了几步：“那个……用不用我也一起？”
宋乔伊抓了抓头，心里是想去的，可问题是原主和哥哥们的关系都不太好，担心自己真去了，反而会闹不愉快。
宋青湖笑着瞥她一眼：“大队这边还一堆事呢，这几天你没在，大队长忙了个够呛，你留在家里用处比较大，再说了，你这也刚病了一场，还是在家养养吧。”
宋乔伊抿抿嘴，眨巴了两下眼。
宋青湖拍拍她的肩：“行了，我走了，还得去坐车呢，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爹，你路上小心啊！”乔南跟了两步，冲宋青湖喊了一声。
宋青湖回头挥挥手：“行，知道了，回去吧，在家乖点，别惹你娘生气，多帮着干点活。”
乔南一乐：“哎呀，我知道！”
他可不是偷闲躲懒的那种人，他又不是三房的宋云耀。
宋乔伊望了那边一眼，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半晌，她才一拍脑门。
“伊姐？”乔南奇奇怪怪地看过来。
“咳，没什么。”
宋乔伊眼珠一转，偷瞄杨晨，杨晨心下了然。
“乔南？”
“嗯？晨哥，咋了？”
“不知道你家柴火还够不够用？伊伊回来了，大房不烧炕不行，而且她四哥还在家里，最近天冷了……正好我那边有点，能帮忙抱过来吗？”
“害，不用。”
乔南说：“山上有得是柴火，等会儿我跟我大哥上山捡点就够了。”
杨晨像是卡壳了一下，末了，才笑着轻轻点头，然后看向宋乔伊，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咳，那咱先走着！”
没能顺利支开乔南，宋乔伊摸摸鼻子，就一路回家了。
“伊丫头回来了，伊丫头回来了！”
宋乔伊一回来，宋家这边就全都出来了，四婶拉着她嘘寒问暖，三叔沉默地看着她，老太太也出来瞄了几眼。
大伙的热情直叫宋乔伊受宠若惊。
甚至就连她们大房的四哥宋学军，也被宋乔东给背了出来。
宋乔伊眯着眼睛笑了笑，一一问好，一一关心，直至大家都散开，她这才趁人不备一把拉住杨晨。
“走！”
鬼鬼祟祟的，就跟做贼一样。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