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自藏山狩猎回京后就泡在一堆折子里,忙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的刘烬。

  终于在日暮时分,将最后一份奏折子给审阅完了。

  他像一个被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练习试卷榨干了灵魂的普通人。

  合上奏折后,哈欠连天,泪眼朦胧。

  “陛下.....”赵喜端着一碗秋梨炖甜汤,走进了书房里,“您忙完了么?”

  “嗯。”刘烬点点头,十分自然的从赵喜的手中,接过了甜汤,一饮而尽,“钱备下了么?”

  “回陛下的话,已经备好了。”

  此藏山之行,一共待了数十日光景。

  忙着改折子的刘烬一回宫便将自己小金库的钥匙掏出来,交给了身边的老太监赵喜。

  早在今天一早,赵喜便已经帮陛下清点好了钱数。

  只是因着刘烬一直忙着批奏折的缘故,便没提这茬。

  如今刘烬问起,他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小木盘子拿了出来。

  红绸一掀,上头整整齐齐放了一千多刀金。

  “走吧,去冷宫见见她,顺便将这欠了多日的钱银拿给她。”

  先前原想借着藏山之行,多跟皇后交流交流的刘烬。

  到了藏山才发现,沈柠的身边,随时随地,不是有阿兄在,就是有义兄在,要不然就是姐姐妹妹围一堆,愣是没给他半点上前展现自我的机会。

  如今沈岳,卓封这些人都被关在了宫外。

  他总算有机会凑到沈柠的跟前说说话。br>
  像她那样一个喜欢钱的人,说不定,能看在这些刀金的面子上,给他一些好脸色瞧瞧呢?

  刘烬这心头,对即将与沈柠见面,存了一丝小期待。

  “请吧,陛下。”赵喜端着木盘,朝着刘烬恭敬道。

  片刻过后。

  冷宫院落门口。

  那两摸鱼守卫远远瞧着刘烬走了过来,连忙单膝跪地,“陛下圣安。”

  “皇后呢?”刘烬负手道。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离宫省亲了。”

  刘烬:???

  “昨日她才刚回宫,今日便又出宫省亲啦??”好不容易加完班,本以为可以来冷宫刷刷好感度,结果却发现自家皇后又背着他偷偷出门玩儿的刘烬,一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额,介个......

  门口一左一右两摸鱼守卫,十分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果断道,“啊对对对!”

  对个屁!

  也不晓得拦着点儿!

  不在便不在吧。

  横竖不能白来一趟,刘烬抬脚入了门,吩咐赵喜将钱放在木桌上头后,又让他去沈招那屋,取了笔墨纸砚,准备给沈柠留封信。

  院儿内,被沈柠忽悠瘸了的沈二哈,正认认真真的趴在地上,守护着自己的大白鹅。

  见刘烬入了这院里,耳朵一竖,正准备龇牙呢,忽然想起,这人在藏山时它好像见过。

  确定过眼神,这家伙,应该不是沈柠形容的“大灰狼”。

  二哈耷拉着狼耳朵,假寐地趴在地上,没吭声。

  围炉里的炭火已经烧尽了,茶壶里的红枣茶,尚还有些余温,竹制摇椅上放着沈柠用过的团扇。

  刘烬望着空无一人的摇椅,仿佛看到了一袭青衫的沈柠,扎着个丸子头,晒着暖阳摇着扇的模样。

  “小家伙儿,啧啧啧啧....过来~”

  等待之际,刘烬逗狗似的,伸手朝着沈二哈招呼道。

  颇通人性的沈二哈,朝他翻了个白眼。

  然后一扭身,把头扭向后院,盯着栅栏里的鸡鸭大白鹅,拿屁股对着刘烬。

  逗狼不成碰了一鼻子灰的刘烬起身负手而立。

  他抬头仰望着天空,装出一副,只要我不说我很尴尬,你们就发觉不到我尴尬的模样。

  “陛下,笔墨纸砚来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赵喜从沈招那装满十箱书的屋子里,找出了纸笔,拿到院儿里来,给刘烬他展开,放在了木桌上。

  刘烬望着又小又短的儿童毛笔,微微蹙了蹙眉。

  “这院儿里除了三皇子,没人有用笔的习惯,陛下若是不喜,不如,老奴差人去.......”赵喜解释道。

  “不必如此麻烦。”

  毛笔而已,将就着写便是。

  刘烬拿着儿童毛笔,认认真真在素纸上头写出了先前藏山之行,因为沈柠身边阿兄太多,导致他没机会凑到她跟前的感悟。

  含蓄的表达了自己虽然签了废后协议也被沈岳退了定亲的镯子,但这些日子愈发的后悔。

  希望沈柠能够看在他已经知道错了的份儿上,放下与他之间的芥蒂,留在宫中继续做他的皇后。

  并且他还在信中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云云。

  全然不顾君王的面子,态度卑微到了极点。

  如今的沈柠,身后不仅站着沈岳,还站了个苍国少君主卓封。

  有她做皇后,这端朝江山,将稳如磐石。

  当然了抛开这些站在君王角度考虑的利弊因素。

  摘掉皇帝这一身份。

  刘烬本人,也格外喜欢患了失魂症的沈柠。

  喜欢她对待外人的锋利,喜欢她对待自己人时的柔软。

  喜欢她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分寸。

  喜欢她无论处境如何,也从不自怨自艾的豁达。

  她不像这宫里别的妃嫔,一举一动,仿佛从模具里刻出来那般千篇一律的温文尔雅。

  她是多样的,是丰富的,是鲜活的....

  难得真诚一回的刘烬,信纸密密麻麻写满了深情。

  待到最后一笔写完后,他吹干纸上的墨迹,将这信纸压在了一小堆儿的刀金下。

  如此一来,沈柠回宫之后,看到这桌上的钱银,心头便生欢喜,这心头一欢喜,便十分愉悦的展开了他写的这封信。

  就算她一时之间,不会马上答应不与他和离。

  至少,道歉的话,能传达在她的眼前。

  后面他再努努力。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便再恶劣,若是努力争取,总能等到改善那日吧?

  心头怀揣着与沈柠和好的期待。

  临到离开冷宫时,刘烬还不忘嘱咐门口那两摸鱼守卫,“如今皇后离宫省亲,你俩好好帮她把这院儿里看牢了,桌上的钱银,除了皇后娘娘以外,绝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还请陛下放心。”那两摸鱼守卫,忙不迭地朝着刘烬保证道,“除了皇后娘娘,谁都不能动桌上的钱银。”

  做了一直压在心头想做的事,刘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冷宫小院。

  微风吹过,又一片老榕树叶,被风吹到了门口。

  院门口那两摸鱼侍卫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又掉叶子了。”

  “秋天了嘛。”

  “诶,你说,这掉在地上的落叶,还有办法重新回到枝上去么?”

  “搁这儿做白日梦呢?”

  “啧~”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