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想让朕在使臣来京之前，便拟旨将你废掉，改立万氏为后吗？”
面对沈柠的直接摆烂，刘烬板着张脸，单手一拍木桌，冷声气急道。
她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无非是觉得她沈家功高，他轻易不敢废她罢了。
此番将这话拿出来，吓唬吓唬她！
也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君威不可冒犯！！
“哦？还有这种好事？？”前脚都已经准备摆烂走人的沈柠，后脚就跟卡碟倒带似的，分分钟按照原路折了回来。
她重新坐回竹凳上，“瑶瑶，进屋拿纸笔去！”
“得嘞~”一直拿着长刀站在一旁沉默寡言装正经宫婢的徐瑶，一听到刘烬要废后，心情那叫一个愉悦！
连带着回屋拿纸笔时，行走的步伐，都比平日更轻快雀跃些。
若非这院儿里有外人在。
当真是要蹦蹦跳跳地哼起歌儿来。
废后好呀~废后妙~废后不用诈死~呱呱叫~~
片刻过后，一沓干干净净的素纸，铺在了刘烬的面前。
徐瑶把墨砚摆在木桌上，将沈招平日里用来练字的那种又短又小的儿童毛笔，强行塞进刘烬的手中。
由于徐瑶性子过于爽直了些。
这位心头藏不住事儿的正经宫婢，因为实在按捺不住内心喜悦的缘故，高高兴兴地端着一张愉快的笑脸，朝着刘烬情不自禁地催促道，“陛下，纸笔都备好了，快废吧。”
“朕.....”刘烬吞了吞口水，他艰难地在矮竹凳上蜷着脚，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又细又小的儿童毛笔，又抬头看了看桌对面朝着他笑脸相迎的皇后。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先前明明感觉一见到他心情就不太好的皇后，这会子，在听到他说要下旨废后时，心情忽然就变得好了起来。
就好像，她盼着这一天，早就已经盼了很久似的。
“朕，刚才不过是.....”一时气话。
“陛下九五之尊，向来是君无戏言的。”沈柠脸上带着十分真诚的笑容，一脸期待地望着手握儿童毛笔的刘烬，格外礼貌地催促道，“快废吧，再耽搁，一会儿墨都要干了。”
这....
废了吧.....使臣将至，此时再得罪沈家，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废吧.....堂堂一国之主，话都说出去了。
咳......
刘烬轻咳一声，暗示身后之人，帮忙给个台阶下。
等了片刻，院中，无人搭腔。
咳咳.....
多咳两声。
还是无人搭腔。
刘烬扭头一看，只见赵喜提着灯笼数星星，姜蓝背着小手看萤火。
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半点要替他圆话的意思都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刘烬握笔的手僵了半晌，最终把笔往桌上一扔，“沈柠，你到底要我如何？”
呵~绷不住了？不装了？用“我”不用“朕”了？愿意好好聊天了？
主动权一握，沈柠轻哼一声，双手放在木桌上，拿出了与甲方爸爸谈判的气势。
“将我打入冷宫的是陛下，想我迁回中宫的也是陛下。”
“想让我出面应付使臣的是陛下，说旁人比我更妥帖的还是陛下。”
“刚才说要废后的是陛下，如今摔笔不愿意下旨的依旧是陛下。”
“陛下与其问我想要陛下如何，倒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到底要如何？”
“如此表里不一，行事迂回，你这架子端着不累，我在边儿上看着都累.....”
“大敌当前，不把心思放在对外博弈之上，就只知道跑到冷宫后院搁我跟前摆姿态，说你是妇人格局，都侮辱了妇人这个词儿.....”
嘶.......
沈柠这番语速极快的连珠炮弹下来。
刘烬恍惚之间，回想起了先帝在世那会儿，自己天天挨骂被怼的日子.....
自先帝驾崩他称帝之后，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数落他了。
沈岳倒是敢，不过，他那个人，天生便话少。
加上早些年一直忙着在外南征北战收复失地的缘故。
嫌少有那个闲情逸致，专门入宫骂他。
此番想起先帝，刘烬神色黯然。
若父皇尚在人世.....
他何至于这陈，苍二国使臣才刚入边境，便大半夜愁得睡不着觉。
担心沈岳继续撂挑子，大半夜的来冷宫哄皇后，结果一入这院儿里，便被皇后从头怼到尾.....
深夜烛光本来就暗，加上刘烬是背对着老榕树而坐的，逆光之下，一张脸黑黢黢的，此番又因想起先帝之故，微微将头低垂，乍一眼看上去，仿佛在偷哭。
沈柠骂得正起劲儿，站在她身旁的徐瑶，悄悄咪咪地拉了拉她的袖摆，弯腰低头贴在她耳旁悄声道，“姐妹你悠着点，对方辩友好像快被你怼哭了。”
啊？纳尼？？
先前都懒得看刘烬一眼的沈柠，猛地抬头朝着刘烬那张黑黢黢的脸上望去。
啧，看不清楚，不过垂头的模样。
救命，她不会真把皇帝给怼哭了吧......
啊这.....
这家伙是纸老虎吗?
一怼就破？？
抗压能力这么差的么？
不是，讲道理，你一个皇帝，一国之君，干了那么多不是人干的事儿....
还不兴让人怼两句？
还哭了？
离谱！晦气！
一想到刘烬很有可能在哭，沈柠深吸一口气，言辞倒也没了先前那般犀利。
“三国会面，事关端朝百年民生计，兹事体大，这上头，既有你父皇的努力，也有我阿兄的心血。你若愿意同我好言好语好商量，那咱们就事论事好好聊一聊。你若还要端着先前那副让你办事是看得起你的高傲姿态，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你原就愿意帮朕？”刘烬一听沈柠这话，原本微垂的头，忽然抬了起来。
giao！没哭？
啧.....
刚才没发挥好，骂少了。
沈柠这心头，暗自叹了口气。
然后板着张脸，一本正经道，“帮你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她都已经是一国之后了，还想要什么？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