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抬手在叶舟的肩头轻轻一搭，“叶舟，谢谢你。”
她说这三个字绝不只是因为他对她的担心，还有他在背后为她做的那些事情，为她解决的那些后顾之忧，每一件她都记在心里。
叶舟的心底依旧难掩那份不安，只是在她的面前表现轻松起来，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便是当好她的这个左膀右臂。
“天快亮了，我哥应该在关隘等着我们。”两人对视了许久，无须再多说什么，彼此都已了解，沈思月越过叶舟的肩头，看向远处的戈壁草原。
叶舟回头，两人静静伴着篝火，靠着对方坐到晨曦微露。大家也都揉揉眼睛醒了过来，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出发。
离关隘越近沈思月的心提得便越紧，这一趟来回走了将近二十日的时间，谁也不知晓战况是否已经打了起来。
他们足足又赶了一日的路程，当天夜晚的时候，抵达了黑马道雄关。
大家牵着马走得十分的小心，环伺着周围的一切动静，雄关漫道上散落着残破的刀兵，劈裂的旗杆，横七竖八扎在土地里的箭矢，无数纷乱的马蹄印记，以及空气中漂浮的浓郁血腥气味，抬眼望去，烽燧上残烟袅袅。
铁泥鳅扫着满地的残破，忧心的说道：“该不会雄关已经被鲜卑人破了？他们已经打进了黑水城了？”
“是呀，头儿，这可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回来得晚了？”
沈思月蹲下查看了一番血迹，起身将刀兵收入鞘中，说道：“只是小股前锋营的兵力在作战，大仗还未开始。”
“头儿，你怎么知道？”
她指着雄关漫道，“你们看，地上到处是打过的痕迹，但却不见一具尸体。说明这仗打得还不够激烈，双方折损也都不严重，只是小股兵力作战，两边才有时间以及人力，将战死的士兵尸体抬走，并清理战场。”
叶舟补充说道：“地上找不出一根完整的箭矢，一把完好的刀兵，这并不正常。说明了战场事后被人清理过。”
铁泥鳅听完后放了放心，“原来如此。也对，假如雄关都破了，只怕这里躺的遍地都是咱们大周士兵的尸首。”
大家听完也放了放心，“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关隘就在前方，大家纷纷翻身上马，也不必再步步小心，白日这儿刚经过激战，夜晚的这个时辰，多半不会再有人了。
一队快马来到城门底下，城墙头上立即亮起了明亮的火光。
待看清楚来人，很快城门打开，狼奔小队飞奔入关，城门随即又在他们身后关闭。
“哥！”
沈思月看到沈破云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快步上前，兄妹两人互相打量了对方几眼，沈破云抱了抱她，关怀道：“哥算着日子，你们差不多也该回了。再不回来，这次回役人村，哥该没法向你嫂嫂交代了。”
沈思月怔了一下，她跟弟弟妹妹早已将柳三娘视为一家人，当成了他们的大嫂，只是兄长从未在他们面前这么称呼过。
沈破云笑着对她说道：“你嫂嫂已经答应嫁给我，这次回了役人村，便把亲事办了。”
沈思月高兴极了，用力点了一点头，“哥，太好了！”
“李元景可平安？”
沈思月点头，“平安抵达鞑靼王庭。”
沈破云朝她身后再次望了一眼，似乎并未感到太过意外，“看来你没让小五跟回来。”
“现在这种情形之下，让小五留在王庭比留在黑水城更安全。”没等她解释，沈破云自己替她说了，“阿照？”
“阿照很好，我让她留在王庭，保护李元景还有小五。”
沈破云点点头，“有阿照在，的确更加让人放心。你呢？哥看着你没事，还是得问过才放心。”
“路上有一场激战，是刀姨的人，好在大家受伤归受伤，都没有什么事。我也很好。”
询问完这些，沈破云才真正的松下来一口气，他看向身后的叶舟，以及狼奔小队，看出他们个个带着满身奔波的疲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樊将军还有阿绪都在，营中烧有饭菜，大家先去吃个饱饭。”
石头摸着空空的肚子，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太好了，我还真是饿得不行。”
沈思月看了一眼城堞上几处狼藉的痕迹，“哥，何时与鲜卑开的战？方才在关外的道上，我见四处都是残破兵器跟血迹。”br>
“三日前开的战，交手了几回，小股兵力，走，边走哥边跟你说。”沈破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敌军主力到了哪儿，人数多少？这一路兵马由谁来率领？”
沈破云知道这会不告诉她，恐怕妹妹心里会一直担着心。
“主力军已逼近黑马道，不日恐怕便会集齐，军情报这一路有二十万人马，由他们鲜卑右将军统帅，此人乃是鲜卑一员大将，更糟糕的是，他的身边还有尉迟通这个军师。”
鲜卑汗王亲率大军攻打襄州，黑马道这一路也被鲜卑视为主攻要道，果然兵力给的不少，竟然有二十万。
“可黑水城的屯兵，加在一起也才十二万……”沈思月脸色一凝。
人数上的悬殊还不是最糟糕，糟糕的是军队的实力，不论是粮草、兵械、弹药、战马，还是甲盾这些军备物资一律都不够充足。
当年刚刚流放来经历的那一场突袭，他们便发现了这些问题，后来这几年，大周国力急剧下降，朝廷国库亏空，已近两年的军饷迟迟未能全数发放下来。
这还是沈破云拿出了沈家最后留下的家底两万白银，朱绪亦让韩计通将这些年在北地经营生意攒的底子也都拿了出来，大家凑起一笔银子，才勉强保住了军队的战力。
这两年来多少州，多少地方的军队，因着无粮可发、无饷可用，而不得不将士兵遣散返乡。
沈思月顿了一下步伐，抬头望向关外，“即便我向汗王借来三万精兵，兵力也还是远远不够。”
鲜卑蛰伏了数十年，此番定然是养精蓄锐，他们笼络了各个部族，俘虏了无数北原以北的民族，迅速扩充了自己的军力。
再加之大周还有内奸与之勾连，似胡德武，王吉人这样，给他们私下提供兵器，粮食之物的不在少数。
鲜卑的战马更是匹匹精良健壮，反观大周……这几年连人都吃不饱，更不要说喂养战马的精粮。
沈破云步伐跟着一顿，“你向鞑靼王借来了三万兵马？”
沈思月抬头看向兄长，点点头，“烈斛亲率三万兵马，随我们一起离开王庭。只是我担心这里战况不明，便让烈斛带兵驻留在关外的大雁山。”
沈破云甚是高兴，用力一握她的双肩，“妹妹真是及时雨！”
沈思月却抿唇，“可加上这三万兵力，我们也还是敌不过二十万鲜卑大军。”
“单从兵力上是敌不过。”沈破云英挺俊朗的眉眼间不见一丝的消沉，“那就让我们以少胜多。”
沈思月看着兄长的神情，不免也跟着振了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