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仪是温家的小女儿,自小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唯一骄傲的是她的身材样貌方圆里找不出第二个,她常日最渴望的事情便是攀上枝头成凤凰,她常常觉得自己不该是这么个活法。

  她去过河阴朱氏,可河阴朱氏门户深广,岂是她能靠近的?

  那一日她听说晋王府招女乐工,她嗓子很好,就去了,可王府的门都没能进着,便是被赶了出来,还挨了一顿好打。

  这时一个儒雅俊貌的男子给了她一方手帕,将她招入了府中,她才知道他便是晋王。

  她听过许多晋王不好的传言,可眼前的男子温柔儒雅,她想着传言一定不实。可其实她错了,传言的确不实,但晋王并不窝囊,相反晋王是个十分有野心之人。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也就对晋王心存了浓浓的爱意,可她知道晋王喜欢已故的王妃朱妍,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妃早就死了,她只要待在晋王的身边,三年,五年,十年,晋王总会忘了死去的王妃。

  而她对晋王是特别的,晋王将她藏起来,让嬷嬷来调/教她,他说他需要她入宫来服侍皇帝。他需要她,她便毫不犹豫的入宫来了。

  服侍皇帝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无能的皇帝迟早会从这个位子下去,一旦晋王坐上了龙椅,她便一定是晋王身边最受宠的女人,是他的皇后。她知道这一日不远了。

  温昭仪是个聪明的女人,可也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女人。她又如何看得懂晋王这样城府深厚之人?

  实则晋王每每看着温昭仪,在她喜欢的温柔儒雅的神情底下,是极其的厌恶——他最是厌恶这般自作聪明的女人,以为懂他,了解他。

  还是阿妍好,他喜欢阿妍的笨拙怯懦,还有一丝固执。

  但晋王知道温昭仪这样的女人很好驾驭,是一枚不错的棋子。他给她安排了身份,推到了张进忠的面前,借着张进忠的手,安排到了皇帝的身边,皇帝轻易便被蒙蔽过去……皇帝这个人,晋王想来便嗤之以鼻。

  河阴距离京都不过就一晚的马程,京都的钟声一直传到了河阴地界。

  举城钟响,这是国丧。

  晋王知道这是太后走了。

  “王爷,太后在南华山薨逝了!”管家提着衣摆,急匆匆的从外头走进来,“宫中快马传来消息,说是许阁老今日持先帝宝剑闯入大殿,企图行刺皇帝,让张进忠带着人给当场击毙。”

  晋王这个时候坐在宇轩楼的座上,披头散发,衣裳半敞,他抬抬手,示意底下的乐工们全都退下。

  晋王慢慢饮了一杯温酒,从坐上站起来,长袍逶迤在地,他在厚软的地毯上走了两步,甩了一甩宽大的衣袖,“行刺皇帝?许老一世英名,又岂会犯这样的糊涂。不过是让那张进忠枉杀了罢了。”

  “王爷说的是。”

  “去。将本王房中那一箱子一箱子的戏服曲杂之玩物通通给烧了。”

  “烧了?”

  “烧了。”晋王未及穿靴,从地毯上走出来,一路来到殿外,一股春日的寒风铺面打在他的脸上,楼外冰冷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管家跟在身后忙唤,“王爷,您的靴子……”

  晋王丝毫不在意,他扶着宇轩楼上的栏杆,望着京都钟鸣的方向扬长而笑,“本王沉迷曲艺玩乐了这么些年,你当本王很喜欢这些玩意?本王终于不用再逢迎任何人,包括本王的岳丈大人。去,通通搬出来,现在便烧了。还要对着京都的方向烧,就当本王烧给太后,烧给先帝,烧给所有阻拦本王帝王之路的人。”

  管家立马着手去办,没过多久宇轩楼下的空地上便堆砌起一大摊的杂物。

  晋王手里举过火把,毫不犹豫地从三楼扔了下去,一簇火光呼哧一声在那堆杂物中间点燃,不一会儿便窜起高高的火焰,逐渐那火光越烧越旺,越烧越大,越烧越猛,越烧越热烈!

  晋王披头散发站在楼上,死死的盯着火光,眼里映得通红一片,仿佛有一头蛰伏的猛兽企图冲破禁锢跳出来,对着那焚烧为灰烬的玩物嘶吼咆哮,晋王笑了,笑了很久。看書喇

  管家看得心惊胆跳,直至大火将底下烧得一干二净,王爷才拖着长到地上的衣袍走进了楼里,坐回了他锦绣成团的座位上。

  “忠伯。”

  “王爷,您有何吩咐?”

  “往黑马道去信一封,限尉迟通三个月之内,将李元景找出来,本王可不想留这么一个祸患。本王让他在北地施为,可他却一再的令本王失望。”

  “是,王爷。”

  “这三年以来,我那好岳丈在本王背后可没少动作,本王也该给他一些警醒跟教训了。”

  “老奴明白了。”

  “下去吧,将本王的人叫来。本王要在大周掀起一阵风浪,越大越好。鲜卑人那里也该有动静了。”

  “是。老奴告退。”

  ……

  黑马道距京州三千里之遥,快马加鞭的消息也需要八至十日才能送达。

  当太后薨逝的消息传到了黑水城时,太后的遗体已被人从南华山送进了大周的皇陵里,安葬在了先帝的陵寝之中。

  而伴随着太后薨逝的消息,还有许阁老死在大殿的消息,一代大周名将血溅殿堂,死后还落了个行刺皇帝的罪名,被张进忠拉到宫门前曝尸了三日。

  得知这个消息,最痛惜的莫过于赵士诚这个痴人,他生平最敬佩的人里,便有这位名将。

  赵士诚含泪在襄州城里倒了下来,他手里挥着一把剑,在官署里痛哭了三天两夜。看書溂

  “许老一世英名,肝胆忠心,他是大周的中流砥柱,是先帝的挚友故交啊!这个张进忠何其的心胸狭窄和歹毒,连许老死后还不放过,这个奸人!!”

  “许老,许老啊!!您死得好惨啊!”

  “只恨我赵士诚一介儒生,不能冲进京都城中,亲手将张进忠这个奸人的狗头给斩下来!”

  “先帝,先帝啊!您如果还活着,我泱泱大周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呀!!”

  赵士诚的官署离家不远,常日在官署忙碌,忙起来便歇在官署。他的夫人见他几日未回家,领着丫鬟们来敲门。

  门外站了一群仆人,对她摇着头说道:“夫人您别敲了,老爷他从里头把门给堵着了。”

  赵夫人一听,面色凝重几分,“老爷哭了这么多日了,这可怎么行,快些把门给撞开。”

  “啊,撞开?我看夫人还是别打搅老爷了,老爷这么哭也不是头一回了……想沈将军过世,老爷也这么哭了一回,再往前先帝过世,老爷哭的时间更长呢。”

  赵夫人摇头,淡淡的呵斥,“胡说。老爷毕竟不年轻,哭久了伤身。”

  “夫人您说的是。”贴身的仆人赶忙吩咐下去,“你们快些去找柱子来,将老爷的房门撞开。”

  仆人们忙手忙脚的,抬来了一根粗木桩子,将赵士诚的房门生生给撞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