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人已蹲下来检查，头顶盖着几块高高举起的盾牌，噼里啪啦的箭矢声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沉静专注，将伤员检查一番后低声自语，“幸好，没伤到动脉。”但裂开一大块皮肉，骨折不轻，她先做了一下急救处理。
那些原本以为选对队形的人，见了这样一幕如何不吃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可这会儿后悔好像也来不及了。
见已有人插好了旗幡，其余几个‘教头’如何肯落下？也照本宣科，想拿那些村民当垫脚石，将他们一个个推了出去。
骑兵都是樊校尉亲选出来的部下，他们自然是尽力不伤害到来招兵比试的人，一时间阵型便跟着乱了起来。
等到那几名‘教头’都冲了出去，骑兵的包围圈眼看再一起聚拢。
余下的人远远的看了一眼鼎中燃烧的香已过了大半，都感到绝望了起来。
沈思月双手沾得满是鲜血，她瞥了一眼香鼎，又瞥了一眼地上伤员，攥住了拳头。
“这么多人，不可能在规定的时辰内冲出阵型。叶舟。”
“你说。”
几人在农场早已培养出了很好的默契，叶舟一听便知晓她有了办法。
“擒贼先擒王。你替我将副尉找出来，我去擒住他们的副尉。彪子，石头，你们带着大家继续冲出去。”
“知道！”
沈思月将一把短刀拔掉刀鞘咬在嘴里，目光在奔腾的战马中梭巡——等候着叶舟发出的箭矢。
叶舟很快在一百人当中找到了他们的副尉，唯一不同之处是副尉的衣袍颜色更深一些，然而那一百骑兵绕圈奔行，加上距离太短，对方在马上，他们在马下，视线落差极大，副尉转瞬又消失在了阵型里。
好在叶舟眼明手快，不一会又把目标给找了出来——第一根箭追着射了出去。
沈思月目光追着一紧，那里彪子弯下身，往肩头一拍，“小月，上！”
她一个助步踩着彪子肩头，彪子将她向上用力一送，落下来的时候，她落在一名骑兵的马背上。
格斗了两招，几个跳跃之间，人已站定在校场上，置身在百骑骑兵的阵形当中。
只见她或是往前一翻，或是朝下一滚，或是闪身一避，每一次都只距离马蹄半步之遥，众人瞧着这一幕无不是屏住了一口气。
第二根……第三根……第五根……
叶舟的箭不停追着副尉的坐骑。
沈思月将目光紧追叶舟射出的箭矢——当锁定副尉的身影那一刻，只见她绷着脸，目光沉着，拈出一支长箭，搭弓拉圆的瞬间箭矢便飞了出去。
可惜战马奔得飞快，第一支失去了准头，擦着那副尉的身边飞过。
她又继续拈出一支箭，如同一只敏捷的兔子，在危险的战骑中穿梭来去。
副尉的战马中了箭，扬蹄而起，正是在这番减速的过程当中，沈思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了上来，一个翻身上马，将嘴中短刀抵在了副尉的脖颈后方。
副尉被捉，余下士兵阵脚一乱，彪子跟石头带着大家速速地冲了出去。
叶舟抬眼一看，那鼎中的香已快燃烧殆尽，沈思月一人困于阵型之中已然赶不及，他夺了一匹马冲来，伸手将沈思月拉到坐骑上，在如急雨一般的擂鼓声中，在最后一刻将二人的旗幡插在了对方的阵营里。
樊将军将背在身后的拳缓缓松了一松，又缓缓握了一握，不着痕迹的出了口气。
樊校尉大喜，“将军，您果然是没看错人！”
……
朱绪站在高高的鼓楼上，自初试开始，淡淡观看着底下校场的比试，直至这一刻，他的脸上都始终平静无波，只有眼底浮现出一抹骄傲之色。
晴冷的阳光洒在校场里，从鼓楼往下看去，黑水城还披着银白未化的衣装，少女专注坚毅的眼神比这世间还要干净明亮。
“老阎，你看这丫头多聪明，才这个年纪，便已知晓做人道理——在战场上，一个人的孤勇并不重要，重要是你的同袍，重要是一起完成的任务。”
张小春更是满眼的欣慰与赞许。
……
鞑靼王总算是亲眼见着了沈思月的本事，那日围猎黑熊时他已受了伤，让身边护卫里外保护着，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么一看，他又忍不住懊悔羡慕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本事不小，倘若能与烈斛成亲……哎，罢了。堂堂鞑靼汗王岂能言而无信？
反反复复乃是小人也！
说起小人，刚才底下那几个就连鞑靼王也甚是瞧不起，可这般自私自利的人哪里都不缺，王庭也是一样。
烈斛远远的注视着沈思月，眼底何尝不是遗憾与失落——这样的女子当真可遇不可求！
“去岁在他们的万年县遇到她的时候还是个很小的丫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厉害？”石毕想起初见沈思月的情形，一边回味起‘辣椒’的绝美滋味。
这会儿，恐怕只有胡德武兴趣缺缺，这鼓楼之上寒风梭梭的，实在是冷得紧。一个小姑娘在军营校场大展头角，胡德武可不觉得是什么光彩事儿。
这自古以来女子就该三从四德，深居简出，到处抛头露面简直不成体统。
但胡德武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说出来，鞑靼王看得很高兴，他也只能陪着——就是不知这个樊将军究竟想要搞什么名堂？
因为第二试过后，有人示意他们移步鼓楼的另外一边。
胡德武满腹狐疑，另外一边对着镇边军的军营，压根看不着校场。
“难道第三试……是在军营里？”
韩计通站于朱绪身旁，不由奇怪道。
朱绪眸光投向军营，凝了几眼后收回，“第二试考验的是阿月的品格，那这第三试便是要考验她的智足谋略——樊将军确是下了苦功夫，费了一番苦心。”
那里张小春也一眼看出用意，“昔日宋教头也喜欢用这一法子来锻炼我们。”
“军营！！？”
得知第三试规则，所有人包括沈思月在内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