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这日很快到了。
沈思月一早天还未亮便起了床，匆匆吃了一碗容姑姑亲手做的面汤，红藕一边给她梳拢头发，扎了个方便活动的高尾髻，一条深红色的发带一系，倒有几分英姿勃勃的气势。
柳三娘将前一晚准备好的蹀躞腰带给她系上，上头挂着她需要用上的工具。
临出门前三娘又唠叨，“可惜西城军营不是说进便能进，咱们都看不到。”
沈思月将袖口利落一挽，笑着说道：“三娘在家等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她过去亲了一亲知知还在酣睡中的小脸蛋，满足的准备出门，先去见了朱绪，朱绪一贯起得早，为她准备了一副护腕让她戴上。他待天亮后亦会去校场观看今日比试。
沈思月笑着从岐婆婆家出来，来到叶婆婆家的时候，天才刚蒙蒙的亮堂，叶舟与彪子两人都已收拾妥当，穿得均是比常日干净整洁，佩戴齐全，头发也梳得利落一些。
沈思月看着他们打量了一眼，笑眯眯道：“挺有模有样。”
叶舟被夸得几分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将她也打量了一眼，脸更热了。
沈思月拿出来一个包裹，里头包着好几个瓷实的大油饼子跟白水鸡蛋，她微笑着递出去，“容姑姑让我带的，让你们吃饱一些，余下几个给叶婆婆他们当早餐。”
彪子笑着拿过来看了一眼，“我跟叶舟吃了一碗昨夜的剩饭，倒也能挺一日。不过有厚油饼子跟鸡蛋吃，就更有劲了。倒是多谢容姑姑费心。”
三人出发来到了西城镇边军的军营，凭着报名拿到的铭牌进了校场。
进了校场后他们才发现，军营竟然给他们安排了免费的朝食，营房的伙计抬了木桶摆在那里，里头有米粥，有馒头，有馎饦，还有白水鸡蛋。
算不上丰盛，但对一些来招兵比试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顿‘美食’。
不少穿着旧袄子破裤子薄靴子的人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欣喜地排起了长队。沈思月看了看，报名的人从十几岁到五十来岁不等，年纪的跨度可以说相当大。
“大将军说了，让你们吃个饱，不必争抢，按规矩排好队便是！”
一个在人群中排队的年轻的小伙子朝他们看了一眼，个头比叶舟差不多，结结实实的，浓眉方脸，面相瞧着还不差。
他穿着不太能抗冻的短袄子，揣着两只手，两只脚跺来跺去，大早晨的冻得鼻头发红，“你们怎地傻站着，赶紧往后排队，谁知道一会够不够吃？”
沈思月，彪子，叶舟三人互看一眼，“我们吃过了。”
那小伙子笑着说，“吃过了？那也可以再吃一些嘛。这年头有免费的吃食可不多得。一会儿我还能多揣两个鸡蛋回家带给妹妹吃，今儿个也不算白来。”
他笑呵呵的打量了三人一眼，目光在沈思月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似乎这会儿才看出来，“你是个女子？！”
这一吆喝，旁边排队的人群都看过来，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有女子来参与。
“我那日看布告上招纳教头的公文底下写着一行小字说不限男女，只觉得奇怪不已。怎地还真有女子来报名？”小伙子惊奇不已，“姑娘难道是报名来当教头？”
沈思月还没回答他的话，人群便轰动了起来，三言两语的说什么的都有，有人一脸惊奇，更多人摇头。
“这指定是家中揭不开锅了。”
沈思月：“……”
小伙子看沈思月穿着，似乎不像揭不开锅的人，也许是家中有什么困难，他忍不住好意的提醒道：“我叫石头。姑娘若家中有难处才来报名拿赏钱，可得好生考虑。一会儿校场比试起来可不是顽的，轻则伤筋动骨。”
沈思月看着他，“你不怕？”
石头转头看了看前头排的队，跟着往前挪了两个位子，往冻得冰冷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气，笑的满脸的实诚，“怕。这巡兵也不是那么好当上，送死他们也得挑个高块大有力能跑还扛打的不是。要不是家中实在揭不开锅，妹妹没吃的，我倒也不必来报这个名。嗨，既然都报了，怕也没用。”
沈思月难得遇见如此实诚的人，心下已有了几分好感，“石头兄弟住哪个村？”
石头转头亲切的说，“姑娘叫我石头便是，我住绿儿村。”
绿儿村较偏，挨着小红子村底下，那一片人不太多。
叶舟起初见石头与沈思月攀谈，还多了一分防备心，他看石头面相生疏，想来也就是这两三年内才发配过来的人家，否则各个村子里的年轻人他大多认识。
但听了石头几句话后，便对石头有了好感，想了一下，他排进了队伍里，同伙计要了两个鸡蛋，转头塞到石头手里。
石头正把鸡蛋包起来，看着手里多了的两个鸡蛋，先是一愣，抬头笑道，“多谢。”
“我叫叶舟。”
“我叫彪子。”
彪子也领了两个馒头同样塞给了石头，石头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满意的将鸡蛋跟馒头贴身塞进了衣服里。
“吃饱了的人可以进校场热身，熟读比试的规则，一会儿巳时开始比试！”
有士兵在那里维持着秩序，石头唏哩呼噜喝掉了碗里的馎饦，拿着一只馒头三下两口吃了，他见排队的人多，自己拿了不少，便没再要。
石头擦了擦嘴，跟上了沈思月三人，笑着说道：“咱们一同进去吧？”
校场里进了不少的人，沙地上竖着牌子，上头写明了这一次比试的规则，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沈思月看了一眼，上面没有明示教头的比试规则，似乎她也需同招兵一起参与比试，只是比试的形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石头似乎识字，看完后想了一想，对他们三人说道：“我看我年纪比你们都大一点，今儿个这个比试不轻松，一会你们尽量跟我一组，我照着你们些！”
叶舟跟彪子不大识字，但旁边听也听明白了，也都蹙了一会儿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