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这才头一日过来上工，什么都还没摸清楚，连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娇子姑娘”是谁都不知道，听见工头儿嘴里说起了“叶舟”，她也只是更加困惑。
这位娇姑娘似乎认得叶舟？听起来像是和叶舟有什么过节？
而叶舟在沈思月眼里，也不过是个才刚认识没两日的新朋友，短暂的相处中，沈思月心里装着其他，丝毫没做多想。
是故，这会儿沈思月想了一想，有点儿糊涂。只不过，这女孩实在不怎么聪明，刁难人的手段可以称之为蠢笨。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搭理人家，杨连氏和身边这些妇人们，已经让这个娇滴滴的“娇姑娘”挺难看了。
沈思月高兴地和这几个看起来热情爽快的妇人去干活去了，秦娇怎么也想不到，沈思月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转头还和农场里的人有说有笑。
这些人，从没对她秦娇露过笑脸。
“姑娘姓沈啊，沈思月，名字可真好听！”
几个嫂嫂们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啊，樊将军要不到的人，居然来了农场，和她们一起干活。
“思月姑娘，你一旁歇着，这活儿我们来做便是！”
“说的对，思月姑娘要是想喝水，那头儿有口水井。”
“官家的农场比较大，思月姑娘想去哪儿，和我们说一声，咱带姑娘熟悉熟悉这里。这几位嫂子是姑娘熟人吧？大嫂子今后有什么事，也同我们说！”
杨连氏她们都不好意思了起来，脸上也扬满了笑容，“大家伙儿也别和我客气，叫我杨家婶子，或是喜鹊娘便是。”
沈思月瞧着她们实在太热情了，手里刚捡起一点活儿，便让她们给抢了过去。
“思月姑娘用不着和我们客气，我瞧你那手受着伤，还是歇两日，后头等你手好了，你想做什么，我们不拦着。”
修水槽、砌泥墙的活儿对沈思月来说完全不在话下，住在乡下时，她连帮老乡修屋顶都做过。
但她们这样热情，早上救人也的确伤到了手，今儿还不适宜下水，这会儿沈思月也就顺水推舟，承了这份情，清闲地打量着农场。
并与这些嫂子们聊了起来，“嫂嫂们可认得叶舟？”
“叶舟啊，认得！”
嫂子们手上没停，和稀泥的和稀泥，剪草屑的剪草屑，打水的打水，搬石头的搬石头。
“老叶家的儿子，今年该有十八岁了，和彪子他们几个少年，来农场干了有好几年了，尤其叶舟这小伙子，别看他样子随心所欲，可做事情挺利索，做什么都有模有样，有他守着，那狼群都来得少了。”
“他今日沐休？”
一个嫂子忽然停下手里的活儿，双手在大围裙子上抹了抹，“思月姑娘认得叶舟？”
“刚认识，他帮过我忙。”
嫂子明白了，“思月姑娘大概还不明白，方才那姑娘叫秦娇，住在小红子村。”看書喇
说到这儿，抬头瞅了一眼，见工头儿走了，才继续往下说了起来，把秦娇母女同工头儿的关系说了一遍，沈思月这才有了一点儿头绪。
“秦娇喜欢叶舟，可人家小伙子瞧不上她，当面儿拒绝过好些次了，可是这姑娘任性，偏要让人家答应。这不，才使出了这个办法，逼得工头不给叶舟他们活儿，指望叶舟没饭吃了，迫不得已答应她哩！真是下作的手段。”
嫂子想了一下，“秦娇嫉妒心大，村子里的姑娘但凡有喜欢叶舟的，她都要针对针对。方才瞅着她那样儿，我琢磨着她是瞧见思月姑娘同叶舟走到一起了。”
沈思月这才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个嫉妒心作祟的女孩儿。
叶舟早晨没对她说实话，应当是不想在她和三爷面前难堪。
这小子也是个把苦往肚子里咽，也不想让人瞧不起的人。
沈思月心下微叹。
他今儿一早出现在城门口，大概是想出来找活儿吧？
“听嫂子方才说，叶舟只有一个眼盲了的奶奶？”
“老叶家的人都挺不错，可惜命不太好，叶舟十岁左右，他阿爷阿爹阿娘一个跟一个去了，后来叶婆婆哭瞎了眼，人也傻傻的，这几年全都靠孙子叶舟养活，叶舟但凡有点儿银钱，都拿来给了叶婆婆买肉和买药，听说……这个事儿倒只是听说，他偶尔还去白儿村里，帮一帮那儿的可怜人，所以他们日子才过得那么穷困。”
沈思月后头便没再多问叶舟的事情，又与她们聊了一些农场之事，知道剪羊毛的日子很快要到了。
到了傍晚下了工，回小蓝子村的时候，她特意转道去了小青村，叶舟的家随便问一户人家，大家似乎都知道。
隔着墙，刚好听到了有人说话声。
“叶舟怎么一整日不见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你还不了解舟哥，肯定是想法子找活儿干去了。”
“他上哪找活，外城肯定没有，上一个冬天，官署少发了咱小青村，绿儿村，紫儿村，白儿村的柴薪，叶舟为这事情得罪了曹主簿，这段时间内城不让叶舟进去揽私活。”
水瓢落在他们头顶的声音响起，“你们少说几句，别让叶婆婆听着了，她老人家疯疯傻傻的，可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是清醒着。”
他们靠在院墙一处，放低了声音，但沈思月还是能听到一点，“彪子，这么晚了，我是担心叶舟没找着活，又跑红山里去了……万一又遇着了狼……”
说话声消失了。
黑马道到了冬季，人们都需要烧炕取暖，这儿又不比京州和南方那样地方，随便哪个大山，哪个树林都能砍到木柴，黑水城周边能取到一些烧饭做菜的柴草已经不错了，取暖的柴薪，需要伐木工人进红山里砍伐，官府统一发放，发给役人村的都是掐着量给，烧个不温不冷，还得裹棉衣睡觉，想要多一点，得拿银钱买。
沈思月没敲门进去，彪子听得门上咚地一响，走过来把门打开，地上放着一堆食物。
彪子抬头张望，巷子里清清冷冷，空无一人，彪子若有所思。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