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张英在驿站的房间里,听着御卫给他的报告。

  “卑职检查过了,的确像是让貂鼠一类的畜生咬着了。可据卑职所知,这一类动物并无毒性,至少也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毒性。一日便致人死亡。”

  “依你看?”

  御卫迟疑了一下,“依卑职看来,除非是有人刻意饲养了毒物。”

  “方才,你说有可能是貂?”

  “正是。”

  张英想了一会,他记得朱绪的姐姐好像养有一只雪貂。难道是他?

  可张英记得那只宠物已经被摔死。难道还有另一只?

  这小子想做什么,又是为了谁才下的手?是那个花脸的女犯——还是沈家姑娘?

  “周晏,你去把朱绪给我带来。”

  周晏和另一名御卫一左一右,将朱绪从马车上拖下来,一直拖进了马驿。及至带到张英的面前。

  王伯常反应过来,追到马驿门口,让御卫冷漠拦下,“大人要见他。没你什么事!”

  王伯常:“……”

  沈思月正在煮白日好不容易扒的一些干净的雪。

  张英不肯给水,也很难打到水,她便只能捡点雪来煮。

  雪一直在融化,过不了两日雪就要没了。她把空间里的瓶子都悄悄装满。余下一些给大家分了。

  忽然,张英的人将朱绪从马车拖出来,一路镣铐斯斯作响,引动得大家都转身望去。

  “锵”一下,沈思月手里倒空的水锅落到地上。

  御卫一松手,朱绪便直接匍在地上,整个上半身连同沉重的镣铐砸地一响。

  他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个姿势,并没感到多疼,眼里映入一双华贵的厚绒革靴。

  顺着靴子往上,朱绪抬眼,看着张英脸上淡无表情。

  张英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落魄狼狈的少年,他那一贯深沉的眼里,浮露出些许扭曲的快意。

  “我是否近日让你过得太舒适了?倒是瞧着少公子心情貌似不错。该不是你看上了那个小丫头。”

  朱绪微微抬起点身,嘴角似笑非笑,“我朱绪自是要感谢你张英,让我遇着了她。这一路,倒是没那么无趣了。”

  张英鄙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趴在地上的狗,世家过去怎样待他,此刻他便有多痛恨。

  “看来少公子的头发,也是她替你篦的?你还真是能忍,都这副地步,还有闲心让她替你篦头。”

  张英递去一个示意的眼神,御卫立即提起半桶冰水走上来,从朱绪的头顶淋了下去。

  傍晚才被沈思月篦好的头发,瞬间便让水流冲刷得七零八乱。

  张英似乎很满意这样的一幕,眼里攒动着更多的快意。

  “出身名贵又如何?也不过是趴在我张英脚下的一只狗而已。过去还有你姐护你一二,而今你这条丧门之犬可还有谁来护你?”看書溂

  张英看着地上的朱绪垂着头,头发一缕缕滴着水,却一言未发,眼里闪动着残忍的光芒,从御卫周晏手里接过鞭子,“将他身上斗篷揭了。”

  周晏上前一步揭掉朱绪身上的雪领斗篷。

  张英挥动着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每一鞭都用尽了力气。仿佛是要鞭入那人的骨髓。

  周晏一旁看着,脸色微微发渗。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能挨打挨疼的人,真是不可思议。那一身硬骨好像怎么都折磨不垮。

  站在门口的官差,听到这一鞭又一鞭子的响声,浑身感到不寒而栗。

  就连马驿外隔了数十步的距离,大家也都能听到从站子里传来的这阵动静。

  不快,但每一鞭落下都清晰入骨。

  这会王伯常站在门外都有些站不住了,他是进不是,离开不是。身上也不由地一阵发冷。若是这鞭子落在王宝宝身上,那混账东西恐怕连两下都挨不住。

  王宝宝本想上来看看,停止了上前。心跟着鞭子一跳又一跳。吓得脸子都白了。

  大家都白着一张脸,陈金莲瑟缩在牛三本身旁,抱住她男人臂膀,“这拿啥打的,咋这样大的声响。先头儿打咱的鞭子,怎样也没这样吓人过。”

  沈芳朝见沈思月不知不觉站起身,他一拉她的衣摆,“你帮不了他。”

  沈思月反应过来,心凉了一截。

  知知抱紧她的手臂,“阿姐,他们是在打那个小哥哥吗?会不会把他打死呀?”

  “小五别怕,他不会死的。”沈思月冷静下来,她知道张英不会把人打死。但朱绪这一番折磨下来不会好受。

  徐三爷一声叹息,“此人分明是以公谋私,在这泄私怨。也不知他们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三爷这能听得出?”

  徐三爷道:“若非有恨,怎会下手如此残忍。你们听那鞭打的间隙,平稳有序,可下手的每一下力道,都用尽了全身力气。说明执鞭之人并不着急。既非急怒,那定是私怨。”br>
  “原来三爷还有这种高见。”

  徐三爷摇头,他若无这点能力,过去也不能在地下钱庄吃得开。他那些家财十之八九都是赌来的。

  也是他太不务正业,得了个幕僚的名头,却生生被公主瞧不起,面都没见着过几回。这会也算是洗去一身铅华,眼啊心啊,都清醒了不少。

  等到张英收了鞭,大家这才发现憋着一口气没敢出,这会长于了一口气。

  “再倒。”

  张英把沾血的鞭子朝桌面一扔,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袖口的箭扣扣好。抻了一抻他那身华贵的衣袍。接下帕子,擦去满头大汗。

  又是半桶子冰水从朱绪的背上淋了下去,湿淋淋的泼了一地。

  张英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眼里净是鄙贱之色。“主上说你棘手,而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若是求我一声,我且能手下留一分情。”

  朱绪吐掉嘴里的血,慢慢地撑起上身,散在面上的头发还在滴水,他微抬起一些脸庞,露出一张惨白无色的脸,衬着他的眼神,和嘴角一缕似有若无的诡笑,从周晏的角度看去,身上一阵惊粟。

  “你的主上没对你说,我这条丧门之狗,从不求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