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点头,“铺了苫布,还得麻烦大家,用刚才儿将麻绳编织的经纬席做成围挡,在四面都挂一张,不够大的接一接,露了缝也不打紧。”

  “底下倾斜成十五度角拉开,两个边角各留一根余绳,用小木桩捆住,钉死在地里。”

  沈思月怕她们一下记不住,停了一下,问她们,“有不明白的吗?”看書喇

  “原来叫咱现编席子,是拿来做这个用?这能挡风吗?”

  看来她们听懂了。

  沈思月道:“咱还有棉被,但棉被太厚,没有支撑点,挂不住。有这个当网兜兜住,咱就能把棉被铺在上头。棉被上再铺一些枯草枯叶。”

  这样不至让棉被浸得太湿,沉了也会塌。

  她们听完顿时就明白了,“真是好主意!!”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座厚实的“暖帐”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汝斌他们一早就看到流犯围绕着沈思月在忙活。

  他们起初还不看好,但由着犯人活动起来未必是坏事。

  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一个时辰的时间,眼看着立起了一间临时救援屋。

  “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想到的这些?”官差们都感到不可思议。

  连那老衙役王伯常都吃惊了一番,也算是生平仅见了。

  他侄儿王宝宝拖着肿脚,挨着他身边,伸长了脖子,一脸羡慕,“叔,这暖帐子瞅着挺暖和。要不我也进去瞅瞅?”

  “咱又不是没帐篷。”

  王伯常一通抢白,严厉道:“你给我老实点,咱是衙役,还有任务在身。就不要和他们流犯混到一起了!王宝宝,你听没听见我说?”

  看王宝宝一脸的敷衍,把他话全当耳旁风,王伯常就气得想敲他。

  王宝宝还在伸长脑袋,“叔,至于吗。我就去瞅一眼。再说了,咱这帐篷,看起来还没她那暖张暖和。我刚才在里头,都快要冻死了!”

  “王宝宝!”

  王伯常厉声呵斥,“你最好给我安分些,咱明日还不知会怎样。里头这囚犯能熬过则好,熬不过来,咱可没法交代。轻则罚钱,重则……掉脑袋都有可能!”

  王宝宝被他一吓唬,也有点胆怯了,悻悻地收回了移出去的一只脚,嬉皮笑脸道,“叔,不至于。那小子他不是都救回了吗。肯定死不了。小子命硬得紧呢!我都没见过像他这么能扛的。真是怪胎一个。”

  “少说话,给我闭嘴!”王伯常扫了一眼周身,顿时言辞一冷。

  王宝宝把到嘴边的话识相地缩了回去。

  但他王宝宝可不是安分的主,一等王伯常没留神,他就悄悄挨了过来。拖着一只瘸脚,在暖帐门口探头探脑。

  大家这会还都在忙,并没人去注意他。

  王宝宝就好奇的看着,看到这群流犯在沈思月这个小丫头的指挥下,迅速地活动着。

  只瞧着他们在地上还挖了沟,又在沟里烧了火,烧完的木头上再铺上一层石头,石头上又填了土,土上再盖了枯叶。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没过多久,王宝宝就感到暖帐内透来一股暖意。

  沈思月看到‘临时救援所’完工了,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咱能捡到的干柴不多,要是拿来干烧,一会就烧没了,热气一散,照样会冷。地上的石头能蓄热,拿土和枯草盖着,热气能藏得更久。”

  大家伙一听,原来如此,都是一脸的惊叹。

  她又交代最后一项,“保叔,三爷,牛三大哥,金莲嫂,你们再叫些人,将伤势严重的人抬进来,让他们挨这地暖近一些。其次是咱们这里头的老人和小孩靠里休息,咱们剩下的,都靠外。暖帐就这么大,大家伙今晚挤一起。”

  听她说完,忽然,暖帐里一阵安静。

  刚才他们顶着大雪,照她的话忙活一阵,说实话大家心底都没什么底。

  这会暖帐一支,地坑一热,这里头风也没了,雪也落不到了,只剩下一股子的热乎气。

  更让人感佩的是,她能想到那些受了重伤的人,考虑到弱势的老小,在这样生存条件紧缺的时刻,没几个人能做到她这样。

  他们看着这个小姑娘,眼里的神情,更多了一些敬佩。

  陈金莲刚才干活也是铆着一股劲,冻得两只手肿得馒头一样。心里担心她婆婆,急得手上一刻不敢停。

  这会站在他们集体搭出的暖帐下,风也没了,雪了没了,身上开始暖和起来。

  再听了沈思月一番话,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抹着袖子哭了出来。

  “多亏了有思月姑娘在,要不然俺娘能不能过得了今晚都不一定。姑娘大恩大德……金莲下半辈子当牛做马报给姑娘!!”

  话没说完,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是姑娘救了我们的命啊……!!”

  一些流犯的家人就有受重伤的,跟着陈金莲也跪到了地上,“姑娘大恩大德,咱们无以为报。”

  牛三本也转过头,偷偷抹了一把泪。

  他娘那样子,他看在眼里,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要在外头熬一晚,指定人就没了。

  他把泪一甩,给沈思月单膝下跪,拱手做了一揖,“我牛三本今后这条命是姑娘的!思月姑娘让我牛三本做甚,我牛三本绝无二话!!”

  而杨连氏同沈家庄子几个婶子,打这一刻,便对沈思月大有改观。

  沈思月只是凭着本心在做事,只是在尽己所能,没想过会让他们如此感怀。

  “牛三大哥,金莲嫂子,还有大家,你们都起来吧。我只不过带了一下大家,这些其实都是靠你们动手才有。大家也都累了,赶紧把受伤的抬进来,一起进来躲雪。”

  听了她话,大家伙心里又是一暖,自然而然就起身了,“对对对!”

  王宝宝目睹了这一幕,好生惊讶,想来想去他都不太理解。

  但这暖帐真是舒服,他都舍不得走。

  “这位衙差大爷,您在咱们这不合适。咱们都是流犯,这里也没有您待的地。”

  徐三爷早就看见这个探头探脑的王宝宝,先前沈思月下去救人,他那样子当真是连他徐三都看不过眼。

  徐三爷作势要伸脚,还没碰到呢,王宝宝下意识一躲,结果单脚没站稳,摔了一墩,“哎哟喂!”

  惹得旁人直笑。

  等到他们把伤员抬了进来,那些一开始不愿掺和,不愿帮忙的流犯这会都有些后悔。

  他们看着那暖帐,知道这会人家不可能让他们进去,都羡慕得紧。

  那几个婆子更是大跌眼镜,有一个摸着来瞧了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

  “咋样?”

  “是个暖帐子,里头不知怎地,居然暖烘烘的。”

  婆子们惊奇,“当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