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轩握住了颜若尔的手，感觉她的手有些凉，捏在掌心里轻轻揉搓。
“堂嫂，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吗？我把她带来了。”
他拉着颜若尔走近，微微俯身笑望着那个女人说。
那女人的目光落在颜若尔脸上，有些迟疑。
颜若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善，也微笑望着她。
许久之后，那女人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光，抬手指着颜若尔，半张着嘴。
“你……抢劫！抢劫！”
她的语气从迟疑到确定，忽然亢奋起来，苍白的脸涨红起来，枯瘦的手指朝颜若尔伸过来。
慕承轩怕她吓着颜若尔，立即抓住了她，轻声安抚，“堂嫂，别着急，慢慢说。”
颜若尔却盯着女人的眉眼，在想她说的“抢劫”是什么意思。
女人其实很瘦，但在药物作用下全身都有些浮肿，所以她的脸早已经走形了。
只有眉眼还是从前的样子。
颜若尔仔细看着她，她也目光热切地回望过来。
一些好几年前的记忆突然浮现，颜若尔眼睛一亮，“抢劫犯，你说的是那个抢劫犯？”
见颜若尔想起来了，女人目光变得更加热切，欣喜地点头。
慕承轩一直挡在她俩之间，好奇地回头问：“怎么回事？认识？”
颜若尔摇头，“不认识。”
那年颜若尔刚上大一，假期跟几个同学去另一个城市玩。
结果刚从一家店出来，就遇到街对面有人持枪抢劫，一声枪响后街上就乱了套。
她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腿脚不便，一瘸一拐地走着，干着急却走不快，四散奔逃的路人还时不时撞到她，情形十分危险。
那女人被撞倒后，都快吓哭了，从她身边跑过的人却没有一个停下来拉她一把。
颜若尔看不下去，从藏身的地方悄悄绕过去，跑到她旁边蹲下来说：“上来，我背你！”
颜若尔背她很吃力，她自己长得又不壮，体力也不怎么样，使出吃奶的劲才把那女人背到了路边。
好在距离短，她把那女人放在安全的角落里，刚好接到同学打来的电话，于是都没留下联系方式就赶紧去找同学了。
颜若尔其实不太记得那女人长什么样子，萍水相逢，顺手帮忙，只隐约记得她的眉目很清秀。
原来，当年无意中帮助的人，是慕承轩的堂嫂。
颜若尔大致说了一下来龙去脉，慕承轩微微挑眉，“难怪纪诗羽能安抚她。”
他稍稍让开一些，不再挡在她们之间。
颜若尔在床边坐下，那女人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一脸的喜出望外，“是你，真的是你，我一直记得你……”
慕承轩俯身在颜若尔耳边低声说：“她现在是清醒的，就是表达能力受损，跟她说什么，她都听得懂。”
颜若尔反手回握住她，“嫂子，我也记得你，我们真有缘，原来早在七年前我们就见过了。”
女人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泪滚滚而下。
病人的情绪不适合太激动，一个女护工在门口向慕承轩示意了一下。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本来还依依不舍的女人，在门关上后，立刻回到了床上，继续抱着那个娃娃哼起歌来。
“她很难维持长时间清醒状态，每次只有几分钟，一旦情绪过于激动，还有可能会发病。”
“她发病时会伤人，也会自残，前些日子就发生过一次，”慕承轩说，“就是我们在梁家那晚。”
颜若尔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和慕承轩正用转盘玩真心话大冒险，他收到了纪诗羽发来的半裸照。
后来再接到纪诗羽的电话，他十分紧张地问“伤口处理了没有”。
所以，当时那张照片上的人，根本就不是纪诗羽，而是发病中的堂嫂。
从那扇金属门出来，回到主楼，走到会客厅门口，慕玉衡正跟纪诗羽在一起。
纪诗羽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是慕玉衡被慕承轩带走后，她拍的照片。
慕玉衡听见脚步声抬头，然后一溜小跑过来，扑到颜若尔身上抱住了她的腿。
慕承轩在旁边微微皱眉，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看见颜若尔就扑，像条小狗子。
会客厅中的纪诗羽看着慕玉衡对颜若尔亲昵的模样，面色微变。
慕承轩把慕玉衡从颜若尔腿上扒拉下来，拍了拍他头顶说：“走吧，上楼。”
三人刚转身，纪诗羽在身后叫他，她声音发颤，“承轩，你不打算守着这个秘密了吗？”
慕承轩转身看她一眼，沉声说：“是不是秘密，也要分人。”
他忽然冷笑，“怎么？你是想威胁我？”
纪诗羽惶恐地摇头，“我没有……”
慕承轩冷冷地看着她，“我看你是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你做过的事，我都记着呢。”
纪诗羽额头浮起一层细汗，脸色惨白，用力抓住了沙发背才站稳。
慕承轩带着两人上了楼，依旧是往l型走廊的另一边走。
他边走边解释，“副楼这边，每层楼有单独的楼梯，堂嫂在的二楼和其他楼层不相通，是我后来改的。”
上到三楼拐个弯，颜若尔发现这里的装修色调又不一样了。
各种可爱的马卡龙色，一进来好像进了儿童乐园。
不过，是那种停业的儿童乐园。
因为这里静悄悄的，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慕承轩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个面积很大的房间。
这房间里竟然装修成了户外花园的样子，连地上铺的都是仿真草坪，头顶天花板是玻璃的，阳光洒满整间屋子。
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有一个玩具堆成的小山。
玩具山中间放着个极大的懒人沙发，一个跟慕玉衡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正趴在沙发上玩着玩具。
听见门口的声音，那小女孩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看書喇
颜若尔吃惊地看着那孩子，尽管已经听慕承轩说过了，她还是为那张跟慕玉衡一模一样的脸感到惊奇。
那是慕玉衡的双胞胎妹妹。
慕承轩告诉她，堂嫂当年生了双胞胎这件事，他爷爷奶奶并不知道。
这两个孩子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名字就起好了，一个叫慕玉衡，一个叫慕摇光。
他们的名字取自北斗七星，当时慕承轩的堂哥和堂嫂一起在野外眺望星空，起了这两个名字。
玉衡是北斗七星中最亮的一颗星，而摇光自古以来象征着祥瑞。
眼前的小女孩，就是慕摇光。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