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轩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留意她的回答。
他低着头在药箱里找到药，在床边蹲下来，把颜若尔那只扭伤的脚握住，拉到了怀里。
扭伤处已经开始红肿，她皮肤娇嫩雪白，看上去越发明显。
脚踝上的温热碰触让颜若尔身体有些紧绷。
这种触感，不只温热，还熟悉。
她竟然会想起圣诞节那晚的春梦。
慕承轩在她踝关节涂了药膏，一边帮她按揉，一边说：“一会儿要是还疼得厉害，就去医院。”
颜若尔一听就要把脚收回去，“我不去！”
慕承轩稍稍用力控制住她。
她现在两只脚都踩在他膝盖上，受伤那只脚他不敢用力，但另一只好好的，被他牢牢攥住。
颜若尔立即开始飚演技，眼睛一眨，眼泪就往下掉。
垮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说：“疼……”
慕承轩对上那双泪眼，心底忽然揪了一下，脱口而出，“乖……”
一个字出口，他愣住，颜若尔也怔怔地望着他。
旁边忽然凑过一个小脑袋，是慕玉衡大半边身体趴在床上，歪头看着他俩。
他看一眼慕承轩，又扭头看颜若尔，甚至还使劲凑过来，要看看她的伤脚。
慕承轩回过神来，大手抵在他额头，把他推远些，开玩笑说：“离远点，没闻到脚臭吗？”
颜若尔一听气坏了，抬腿就踢他，“你才臭呢！”
语气别提多骄横了。
她蹬在慕承轩肩头，而他也只是笑着把她的脚踝重新握住了，并没在意。
江欣柔走到门口，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屋里三人都没看见她，慕承轩继续给颜若尔按摩，边按边吐槽，“受伤了还这么横。”
他手指按下去，痛得颜若尔整条腿都哆嗦。
慕承轩也不由自主跟着她轻轻吸气，指尖都有些抖。
她从小就是非常娇气的小姑娘，吃不得一丁点苦。
慕承轩不想承认，重逢后，在看到她红肿的脚踝，摸到她掌心的茧子时，他心里是怎样的震动。
看不得她吃苦和受伤，仿佛已经成了刻进他骨血里的一种东西。
与爱无关，他想。
颜若尔眼泪汪汪地说：“还不都怪你。”
慕承轩听她不讲理，忍不住好笑，“怎么怪到我头上了，不是我拉住你的吗？”
颜若尔皱眉，“你先推我的。”
慕承轩手上停了，抬头看着她，“我可没推你。”
颜若尔确实觉得自己当时被人推了一把。
混乱之中，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她以为是慕承轩伸手拉她时，不小心碰到她。
就因为那一推，她才会突然失去重心往后倒。
可慕承轩说不是他……
那就只能是江欣柔了。
因为推她的那只手，推在她肩头，不可能是慕玉衡。
云姐取了冰袋回来，看见江欣柔站在门口，叫了她一声。
屋中三人这才看到她。
江欣柔眼圈也是红的，显然哭过，不知是手腕太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伤在右手腕，已经有佣人帮忙处理过，用左手托着。
慕承轩面露关切，问她：“还好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江欣柔牵出一丝笑说：“没事，扭了一下而已，哪至于那么严重。”
颜若尔唇角微勾，夹枪带棒的，这是捎带着讽刺她呢。
那两只小猫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颜若尔床上，在她枕头上打架。
江欣柔说：“怨我，当时看见承轩差点踩到猫，吓得喊了一声。我要是不喊那一声，若尔也不会扭伤脚了。”
颜若尔似笑非笑看着她，“原来是这样，我还跟慕先生说我被人推了一把，怨他推了我，是我错怪他了，嘶……”
慕承轩被她这一声“嘶”吓得立即停下，随即手上力道又轻了些，嘴里埋怨她，“你别一惊一乍的，我都没用力……”
颜若尔揪着床单，“我不耐痛。”
慕承轩动作越发轻柔，“我知道。”
江欣柔紧紧攥住那只受伤的手，痛上加痛，让她脸色发白。
可他眼里没有她。
……
夜里，颜若尔脚踝处的剧痛变成了酸痛，反而更难捱了。
她下了床单脚跳着挪到门口，开了门，轻手轻脚跳到楼梯旁。br>
因为那场乱子，慕玉衡的画没有继续画下去，他也没拿走，笔和纸还扔在落地窗旁。
颜若尔靠着楼梯扶手，仔细回想混乱中自己被推的那一下。
这个位置是有监控的，但慕承轩不发话，她没资格要求调监控。
当时她一只手拉着慕玉衡，离她最近的也是慕玉衡，然后是慕承轩。
他本来快要抓住她了，但江欣柔忽然冲过来在他耳边一声大喊。
就在那个瞬间，颜若尔肩头被人重重推了一把。
好在慕承轩反应快，否则她背对着下面，铁定要从楼梯滚下去。
这一段楼梯很长，直通一楼，一路滚下去，她说不定人就没了。
“不睡觉站在这干什么？”
慕承轩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惺忪。
颜若尔单脚站得有些累，扶着栏杆挪动了一下。
“我睡不着，就出来回忆一下当时到底是谁推我。”
慕承轩闻言睡意去了几分，皱眉望着她，“不是混乱中不小心碰到的么？”
颜若尔笑了，“慕先生，你不会觉得，我糊涂到分不清是碰还是推吧。”
不知怎的，慕承轩觉得她此刻这声“慕先生”分外刺耳。
他伸手扶住她，沉声问，“那……想明白了么？”
“没想明白，大概只有监控能解答我的疑问……啊！”
颜若尔话说到一半，就被慕承轩给抱起来了。
“我问过钟铭了，你这种习惯性扭伤，最好别活动，好好静养。”
他抱着她边走边说。
颜若尔一只手勾着他脖子，一只手揪着他睡衣扣子玩，小声说，“你为什么转移话题？在回避什么？”
慕承轩没回答她，把她送回床上，轻轻放下，她却没有松手。
他被动地俯身看着她，片刻之后开口，“好好睡觉，明天再看监控。”
颜若尔凝视他的眼睛，“夜长梦多啊慕先生……”
慕承轩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从他睡衣上扯下去，沉声说：“我不会包庇谁，也没人值得我那么做，你好好睡觉。”
见颜若尔又要开口，他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钟铭还说，习惯性扭伤不好好养，以后只能手术治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