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轩回到房间，打了个电话，让人查新星福利院。
他拿手机时才发现口袋里还有另一部手机，是颜若尔的。
去孟杭那接她时顺手揣兜里，忘了还给她。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打量她的手机。
前两天刚让人给她买的，她套了个手机壳。
白色的软壳，简洁的风格。
没有多余的图案，只有两个黑色的字：幸会。
他按亮屏幕，锁屏背景是小王子插画，但画面里没有小王子也没有玫瑰花。
只有一只孤独的小狐狸坐在星空下。
手机自动熄屏，慕承轩下意识又按亮。
反复几次，他有点不耐烦，拿过自己的手机对着拍了一张。
然后用网络识图找到了原图，点了保存。
他觉得这张图还挺好看的。
刚存完图，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一看，颜若尔站在门口。
一双眼睛小鹿似的，明亮又乖顺，看向他拿在手里的手机。
“正想给你送过去。”慕承轩把手机递过去，莫名的有一丝心虚。
像企图窥视别人的秘密，被抓了个现行。
第二天是个周末，颜若尔路过书房时，听见耿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书房门没关严，她悄悄往里看。
慕承轩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椅子里，桌子对面站着低头搭脑的耿炎。
“……江小姐当时醉得厉害，把我当成了您，不肯松手，我怕伤到她，不敢用力掰她的手……”
慕承轩打断他，语气冷淡，“你的职责是什么？”
耿炎头垂得更低，“保护颜小姐。”
“你是怎么保护的？是我给你开的薪水不够？”
“不是……”
“那你是看不上颜若尔？不愿意保护她？”
“不是……”
“那就是爱慕江欣柔，所以对她狠不下心？”
耿炎猛地抬头，冷汗都下来了，惶恐地说：“慕先生，我不敢。”
慕承轩不冷不热的，“哦，是不敢，不是不想。”
“不想！我不想！我对江小姐没那个心思！慕先生，我有老婆孩子！”
慕承轩声音里像掺了冰碴子，“上一次在超市，你把人看丢了，如果那天不是乌龙，是真着火了，你拿什么跟我交代？”
“我以为你会长记性，结果你是根本没脑子！”
“耿炎，我能从泥潭里把你捞出来，也能一脚把你踢回去。你给我牢牢记着：做我让你做的事，不要自作主张。”
他一口气骂完，声音淡下来，“认罚吗？”
耿炎慌忙点头，“认！”
只要慕先生肯罚他，就不会踢开他，这是给他机会。
慕承轩看了看他，开口，“昨天的事，扣你三个月薪水，暂时翻篇。从现在开始，你是留是走，决定权在颜若尔手上。她觉得你尽心尽力，干得不错，你就留，不然，从哪来回哪去。”
说完，他看向门口那道纤细的影子，“颜若尔。”
颜若尔尴尬地推门进去，心里骂他鸡贼。
慕承轩这么干，以后但凡她说耿炎不好，耿炎都会觉得她是故意给他穿小鞋吧。
耿炎一看见她，立即低头道歉，“颜小姐，对不起，是我失职。”
慕承轩看向颜若尔，“换衣服，去新星福利院。”
新星福利院离颜若尔那个出租屋不远，也在老城区。
离老远，慕承轩看着那破烂院门，还有里面黄色的三层小楼，就一个感觉：穷。
他半夜让人查，已经看过福利院的资料和照片了。
这是个社会爱心人士共同出资筹建的儿童福利院，已经开了十多年。
前两年最大的出资方破产，福利院一下子断了资金来源。
官方虽然有扶持拨款，但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院门关着，门卫大爷狐疑地看着这辆豪车。
颜若尔降下车窗，冲大爷挥手，“大爷，是我。”
大爷一看清人，立即眉开眼笑，“是小颜啊。”
他边开门边问，“小颜换新工作啦？有日子没来了。”
慕承轩看着他们聊得热络，老熟人的氛围，不是装出来的。
车开进院子，停在小楼前。
院子里有陈旧掉漆的游乐设施，几个小孩正在上面玩。
有外来车辆进来，小孩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怯生生地看向这边。
看见下车的是颜若尔，几个小孩立即朝她跑来，一个个咧着小嘴，无声地笑着。
颜若尔跑过去，笑呵呵的，挨个摸着这些孩子的小脑袋瓜。
慕承轩发现，这几个孩子都是聋哑儿童。
这几个孩子只对颜若尔热情，拥在她身边，陪她往楼里走。
慕承轩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这样冷落，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颜若尔熟门熟路地推开一扇门。
房间很小，一个小女孩背对门坐着，面对一个画架，正在画板上涂抹。
“巧巧。”颜若尔轻声喊她。
小女孩回过头来，看见颜若尔，漂亮的大眼睛瞬间亮起来。
慕承轩打量这孩子，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不出有什么缺陷，颜若尔叫她，她也能听见。
他看向她的画，深蓝的天幕下，有一颗紫色的小星球。
他们进门时，小女孩正在画玫瑰花。
颜若尔过去俯身搂住她，“姐姐最近工作忙，等不忙了，来教你画小狐狸，好不好？”
巧巧温顺地点头。
颜若尔直起身向慕承轩解释，“我在这里教几个孩子画画，现在有两个小的被领养了，大的上学住校。”
巧巧轻轻扯了扯颜若尔的袖子，举起小手，摊开的掌心里，有一个粘土小狐狸吊坠。
颜若尔很惊喜，“真可爱，是送给我的吗？”
巧巧羞涩地点头。
从巧巧的房间出来，颜若尔说：“巧巧受过心理创伤，她能说话，但一直不肯说。她偏科也特别严重，学校课本上的知识，她一点也学不会。但在艺术方面非常有天赋。”
“看这个小狐狸，做得多可爱！”
她举起那个粘土小狐狸，上面还连着挂绳，可以做手机挂饰。
慕承轩对上她闪闪发光的眼睛。
像个炫耀宝贝的小孩，带着明晃晃的得意。
时隔四年重逢，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真实的情绪。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