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二手玫瑰【完结】>第二十九章

  尘埃在空中飞舞, 乱糟糟迷了人一眼。

  温以穗怔怔立在原地,女孩双目圆睁,耳尖有绯红轻轻漫出, 好似啜红的桃子尖尖。

  两道人影相互重叠在一处,分不出彼此。

  “我……”温以穗试图打破沉默。

  “演出什么时候开始?”

  傅明洲面不改色,动作熟稔随同温以穗往后走。

  “晚上八点。”

  临时换角, 而且还是重中之重的角色, 舞团自然要发出通告。

  教练之前担心的舆论压力, 也是在此。

  【突发跟腱断裂, 那以后还能跳舞吗, 我本来是冲着唐冉才买票的。】

  【温以穗, 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吗,她到底是什么后台啊, 直接替补了首席的位置??】

  【小小声说一句,我朋友的朋友私下见过温一面, 她的后台我们谁都惹不起[闭麦]】

  【一个关系户上台不怕丢脸吗,我记得唐冉为了今晚的演出准备了好久的。】

  ……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丝毫没有影响温以穗的状态。

  她本来就是团里的一员, 双双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团里有个新人小妹妹,第一次登台演出, 紧张得手心冒汗。

  温以穗来之前,她连着哭了一宿, 眼睛都红肿。

  “我本来以为,今晚的演出要取消了。”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话语无伦次, “我离开练习室之前唐冉姐也在, 我当时要是再多劝她几句就好了,她就不会受伤。”

  温以穗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那你等会记得好好跳。”

  “……嗯?”

  “有人会过来。”

  剧院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放眼望去,人头攒动,窃窃私语连成汪洋大海,如浪花般翻滚。

  台下目光,有质疑,有不屑,有幸灾乐祸,也有好奇打探。

  直至音乐声响起。

  那抹孤独黑影立在舞台上,只简单的一个动作,黎明前的暗无天日,破茧前的痛苦瞬间展露无疑。

  满堂落针可闻,只有台上影子晃动,耳边仙乐奏起。

  质疑不再,有的只是惊艳和震撼。

  心情随着台上温以穗的身影舞动,好似切切实实,陪着台上人一起经历了一场破茧成蝶。

  灵蝶在空中翻飞展翅,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胸腔的鼓动却迟迟没有平静。

  观众席怔愣数秒,掌声后知后觉响起,潮涌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台上。

  先前还忧心忡忡的小学员此时终于展露笑颜,温以穗站在最中央,临做出谢幕动作之前,女孩视线忽的定格在台下某处。

  随后,缓缓勾起唇角。

  唐冉就在观众席第一排,女孩双目热泪盈眶,红着眼睛盯着台上所有的一切。

  温以穗屈身下台,朝唐冉伸出手:“给我。”

  唐冉一惊:“穗穗……”

  轮椅推至舞台中央,唐冉满脸错愕,眼角还有未来得及擦去的泪水。

  意识到温以穗要做什么,唐冉一双眼睛更红了。

  坐在轮椅上,唐冉穿着病号服,和所有演出人员一样,朝观众席深深鞠躬,完整谢幕。

  台下掌声如鼓。

  温以穗抬手摘下面具,轻而缓放在唐冉手心,女孩声音欢快:“下次要自己跳啦。”

  唐冉眼睛盛了泪水,半晌才吐出一个“好”字。

  从昨夜到现在,她收到过无数个同情和怜悯的眼神,安慰之语更是数不甚数。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深怕唐冉想不开。

  唯独温以穗,女孩眼睛闪着亮光,找不出半点哀怜恻隐。

  温以穗在期待自己下一次的上台。

  网络实时评论更新。

  【家人们,我看完回来了,我明明想去看温以穗的笑话,结果哭得像只狗5555】

  【最后一幕我真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温以穗这么高的水平为什么之前不参加演出啊[怒摔]】

  【《蒙面舞者》识趣点,快给我们穗穗安排舞蹈,现成的流量你还不要吗!!!】

  【来之前我真没想到温以穗这么厉害,而且最后谢幕还特地陪着唐冉一起,哭死我算了。】

  【之前唱衰的人可以出来道歉吗??】

  【从今天开始穗穗就是我亲亲老婆啦!!陆延对不起!!!突然想到我儿子今天好像要出外景,那他是不是错过演出(好惨一男的】

  ……

  唐冉是偷偷从医院溜出来的。

  演出顺利结束,她自然也得回到自己的所属位置。

  温以穗卸妆换了常服:“冉冉你等一下,我问下我哥有没有熟悉的医生……”

  电话尚未拨通成功,忽的,从身后伸出一只手。

  傅明洲不动声色,从温以穗手中抢过手机。

  电话拨通一秒遂被取消,温以穗脸上的怔愣还未收起,耳边已然有声音落下。

  “汤医生今天刚好有空,可以过来。”

  温以穗上次脚伤,就是汤医生帮忙护理的,对方擅长针灸,在骨科治疗上也有所造诣。

  唐冉的脚伤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能第一时间联系上相关方面的专家自然是好事。

  温以穗没再推辞,女孩笑言:“那……麻烦傅先生了。”

  傅明洲闻言扬眉,语气平静:“不能换个称呼吗?”

  “……啊?”

  傅明洲轻轻瞥了人一眼,淡声:“傅先生太客套了 。”

  这是温以穗收到傅明洲有关称呼的投诉了。

  上次她还是喊的“傅叔叔”。

  思绪还没理清,偏头便瞧见唐冉八卦好奇的目光。

  傅明洲前脚刚离开,唐冉立刻拉着温以穗闲语,自己的伤都顾不及。

  温以穗伸手推开对方抵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好好看看你的脚,别碰到了。”

  “有什么好看的。”

  唐冉坐在轮椅上,失去聚光灯,女孩脸上的落寞失落显而易见。

  白净手背上青筋稍稍凸起,唐冉抿着唇,白炽光在她身上留下一层浅色光圈。

  “穗穗。”

  她忽的仰起头,扬起的唇角带了几分不确定,“我还是舞团的首席吧。”

  “当然。”温以穗莞尔,笑容明媚,“你永远都是。”

  跟腱断裂是所有舞者的噩梦,唐冉强行戒断自己悲伤的情绪,女孩弯眼。

  埋头在温以穗身前,她轻呼出一口叹息:“你怎么这么好,你再这样,我都要爱上你了……”

  余音戛然而止。

  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指微微颤抖,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温以穗都能感觉到唐冉的胆颤和害怕。

  她不解低下头:“怎么了?”

  紧抓着自己的手指倏然松开,唐冉颤颤巍巍,视线越过温以穗,落在她身后的傅明洲脸上。

  “穗穗。”唐冉战战兢兢,说话都打颤,“我感觉我的生命好像受到了威胁……”

  ……

  负责唐冉的主治医生,恰好是汤医生以前的学生。

  温以穗将唐冉送去医院,汤医生也跟在一旁,和对方一起交流唐冉的病情。

  夜幕低垂,从剧院赶过来花了一点时间,现下已经入夜。

  唐冉腿脚不方便,偷偷跑去剧院已经惹来主治医生一通骂,此时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

  温以穗帮忙送了汤医生出门。

  夜风吹走一地的热气,刚出医院,汤医生左右张望,视线落脚点定格在大榕树下一抹身影时,方浅浅一笑。

  “我还以为你走了。”

  职业病发作,汤医生顺口关心自己以前的患者。

  “上次没碰见,你的手现在还好吧?”

  ……手?

  温以穗狐疑抬眸,视线随之落在傅明洲手上。

  那双手隐在月色中,记忆中一样骨节分明,指骨凸出,白净的手背看不出任何一点疤痕。

  心下想着,温以穗不经意,将心里话也说了出来:“傅……”

  “明洲”两个字,暂时还是喊不出口。

  温以穗稍顿了顿,迟疑着问:“他的手怎么了?”

  “以前受过伤,大概……两年前吧。”

  汤医生短暂进入回忆阶段,“那时明洲还在国外,伤得挺严重的,还是因为打架。”

  汤医生笑了笑,“傅家那么多小孩,就明洲最稳重。”

  所以当从对方口中得知受伤的真实原因,汤医生着实吓了一跳,险些以为傅明洲招人嫉恨摊上事。

  两年前、国外。

  冒出的关键词隐隐敲开记忆的大门,温以穗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

  “国外,是在哪?”

  “美国,当时还是在拉斯维加斯,要不是知道这小子的脾性,我还以为他也跟着学了点不好的。”

  记忆的大门彻底敲开,温以穗耳边轰鸣一阵,瞪圆了眼睛猛地看向傅明洲。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傅明洲不悦皱眉,打断汤医生的絮叨:“你话太多。”

  汤医生笑笑:“怎么长大还是这臭脾性。”

  腹诽完毕,到底还是不放心,补上一句,“过两天我再帮你看看,别真的落下病根。”

  傅明洲:“嗯。”

  恰好有电话响起,汤医生朝两人做了个手势,觅了一块僻静地按下接通键。

  树影婆娑,空气中隐约有汤医生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温以穗和傅明洲相对而立,从方才伊始,温以穗就忍不住顺着汤医生的话联想。

  这会终于寻着机会。

  女孩直视傅明洲双眼:“两年前在拉斯维加斯,你是不是在赌场见过我?”

  傅明洲没有否认:“嗯。”

  温以穗愕然:“那你的手……”

  傅明洲抬眼:“没什么,是那个胖子嘴巴不干净。”

  胖子是当时在赌场输给温以穗的人,向来嚣张跋扈,出了赌场还在骂骂咧咧,说要找人给温以穗一个教训。

  嘴巴脏,什么下三流的话都往外冒,身边还有一群小喽啰附和。

  恰好被傅明洲听了两三句。

  再之后的话傅明洲没再听见,不是胖子有所收敛,而是他自顾不暇,命悬一线,哪还顾得上说大话。

  傅明洲扬手给了那人后脑勺一个酒瓶,碎片不小心扎伤手心。

  再之后,一挑十,一场混战。

  傅明洲自幼学习搏击泰拳,自然不可能占下风。

  温以穗却还是听得心惊胆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傅明洲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在。

  刚想说什么,恰好汤医生通话结束,笑着朝两人走了过来。

  老人家笑得和蔼,他伸手拍拍傅明洲的肩膀。

  “司机来了,我得先回去,出来久了我怕你爸爸那有什么事。”

  和所有长辈一样,汤医生也希望傅明洲多回家陪老人。

  “没事多回老宅看看你爸爸,他前两天还和我炫耀你要带对象回家。怎么样,追到人没有?”

  “嗡”的一声。

  温以穗心中犹如火车进站,喧嚣之后又戛然而止。

  脑中的胡思乱想暂时切断,有的只是汤医生刚刚的那句,傅明洲要带对象回老宅,见家人。

  双足顿在原地,迟迟没有再往前半步。

  傅明洲懒懒嗯了声,偏头瞥见温以穗的小动作。

  傅明洲勾唇,声调懒懒:“不知道。”

  他视线淡淡在温以穗脸上掠过,“要不我现在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