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众家奴尽数散去之后，整间正殿顿时又陷入了尴尬的寂静当中。
只见朱棡淡定的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贤侄啊，别光坐着，喝茶啊！”
朱棡跟没事儿人似的，还笑眯眯地让朱允煌多喝热茶。
这副一百八十度大变脸的速度，简直要令朱允煌怀疑，自己这个三叔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变成精神分裂症了。
又或者是给自己的茶里加了什么毒药，这才如此热情洋溢地邀请自己喝茶。
要不朱棡还是暴躁一点吧，自己有点怕……
“那个，贤侄啊，”朱棡一改方才的狠毒模样，和颜悦色道，“咱们叔侄也都算得上是敞亮人。”
“有什么话，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谈吧。”
朱允煌点头首肯到：“不错。”
“既然三叔也是个活的通透的明白人，那有些话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在皇爷爷查明真相之前，我希望三叔能够主动请辞前往封地，离开应天府，永远不要回来。”
朱棡淡淡端起家奴新呈上的茶叶抿了一口，想都没想便快速回答道：“不可能。”
“那就是没得谈咯！”见对方如此没有诚意，朱允煌站起身来便要起身拜别。
“本以为三叔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多费什么口舌，便能将万事都看得通透。”
“如今看来，但凡所涉之事沾上了一个‘利’字，就没有人能够头脑清醒，全身而退。”
“背上骂名事小，若是搭进去了性命，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咯……”
就在朱允煌准备告辞离去时，朱棡却出声叫住了朱允煌。
“等等！”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朱允煌错愕回过头，“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啊！”
“长乐坊的事情如此恶劣，三叔还指望皇爷爷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吗？”
朱棡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恶劣？长乐坊怎么就恶劣了？”
“一个青楼而已！”
“你知道光是整座应天府，就有多少秦楼楚馆么？”
“他们怎么就是大大方方地打开门做生意，到我这里，就成了见不得光的恶劣勾当了？”
朱允煌哑然失笑。
“大大方方开门做生意？我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连绵，配说大大方方这四个字！”
“且不说你身为堂堂一个亲王，竟然做这样的营生，是否会失了皇室的体面。”
“我问你，长乐坊那些女子究竟都是怎么来的，你该不会说你不知情吧？”
朱棡冷冷笑道：“我当然知情！”
“凡是到我长乐坊的女子，要么是罪臣之后，要么是家道中落，再要么，就是压根儿就穷的吃不起饭！”
“你可知她们到了长乐坊，都是什么样的待遇？”
“不仅要好吃好喝、绫罗绸缎地供着她们，就连琴棋书画这等高雅举止也要一一替她们培养。”看書喇
“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她们有什么不领情、不感恩的？”
“你可以上别的青楼打听打听，看哪里的青楼还有这样好的待遇！”
见朱棡理直气壮的模样，朱允煌知道，这家伙是执迷不悔，根本就说不明白了。
“这样好的待遇？”朱允煌忍不住被气笑了，“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那些女子虽然有罪臣之后，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们可以像牲口一样，被人自由交易！”
“你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好吃好喝供着她们，那我倒要问问你，长乐坊一晚的营业收入有多少？”
“不过一晚的收入，怕是就能养活大半女子了吧！”
“况且她们进了长乐坊之后，动辄还要遭受到非人的虐待打骂。”
“稍有不注意的地方，甚至性命还会遭受到威胁！”
“其他的青楼也从没有像长乐坊这般，扣住女子不放，甚至杀人灭口吧？”
“抛开别的不说，光是强抢民女、售卖女子这一项罪名，就够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被朱允煌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朱棡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心虚，反而更加理直气壮了。
“本王是父皇亲封的晋王！”
“就算你说的条条罪名都成立，但父皇顾念父子之情，还是不可能真的降罪于我！”
“若非如此，父皇怎么会派你一个小小的毛头小子过来试探我？”
朱允煌实在忍不住了，竟瞬间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
“我还以为能运作长乐坊多年的晋王，得是怎么样一个运筹帷幄、目光长远之人。”
“想不到竟是这般鼠目寸光，不知所谓！”
“你以为我是来试探你的？”
“大错特错！”
“我今日来，只不过是给你下达最后的通牒！”
“如今柳妈妈已死，李德把该吐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人证物证均在，你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脱你的罪名。”
“面对如此充分的证据，皇爷爷根本就没有必要试探你！”
说这，朱允煌神色一敛，目光凿凿，眼神中突如其来的霸气与威严，就连年长数岁的朱棡都要惧上半分。
“长乐坊一案，跨越年数太长，这其中牵涉了太多无辜的少女和家庭。”
“皇爷爷虽然看重亲情，但在这之前，他更是一个明君，绝不会做出任何姑息养奸的事！”
“朱家出身穷苦人家，皇爷爷应该对这样贩卖人口的事情更加深恶痛绝吧。”
“到时候这条皇室丑闻得到曝光，大明数百万双眼睛都会盯着你看，你怎么知道皇爷爷就不会大义灭亲？”
说着，朱允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早已面色铁青的朱棡。
“离开应天府。”
“这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在要求你！”
“不过，”朱允煌话锋一转，“路摆在你自己面前，该怎么走，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一心求死，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说罢，朱允煌便再也不多看面如死灰的朱棡一眼，而是转身拂袖离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