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几只乌鸦腾空而起，盘旋在树枝之上，与黑色的夜空融为一体。
“哇——哇——”
它们越飞越高，煽动着翅膀发出凄厉的呼号，如野猫啼哭一般，十分瘆人。
即便是在天气转暖的五月夜里，也让人不由自主，感受到一阵后背发凉的寒意。
乌鸦由应天府的南门起飞，一路俯冲，向着城西的外郭城飞去。
最终，乌鸦仿佛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存在一般，停留在了一扇破败腐朽的大门外。
门里的正厅当中，刘伯温正坐其中。
若是将他形容为鸟类的一种，那怕是非阴翳隐忍的乌鸦莫属。
只见刘伯温伸出枯如木枝的双手，缓缓打开一张乌鸦传来的密信。
火光如豆，刘伯温凑近一条一条的微弱火苗前，细细查看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骤然响起，惊起了院外树枝上一排眠着的麻雀。
“好，好得很！”
“就这样发展下去，就这样进展下去……”
“我要让他朱重八看着，这大明江山如何葬送在他自己的手里，他的子子孙孙又要如何痛不欲生！”
“我要他朱重八就这么看着，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极尽痛苦！”
刘伯温的声音兴奋得有些失控，像是在毛玻璃上不断划擦着的金属，令人十分毛骨悚然。
“父亲，可是应天府传来什么好消息？”
睡梦中的刘璟被惊醒，恭敬地为父亲递上了一碗热察。
刘伯温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方孝孺……没死！”
“叶一陀居然救了他！”
“这……”刘璟大惊失色，严重的愤恨喷薄而出，“算他福大命大！”
“父亲，这厮没死，咱们先前的计划是否照旧……”
“急什么，”刘伯温淡淡抬手，打断了慌张激动的儿子。
眼神中，是胜券在握的得意与自信。
“方孝孺只是个引子，他死于不死，老夫根本就不在意。”
“至于应天府，现在怕是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刘璟一愣，眼中随即流露出兴奋的光芒：“父亲的意思是，瘟疫已经传开了？”
“呵呵，不出十日，整个应天府皆会沦陷！”刘伯温仰天大笑，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到时候，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朱重八！”
刘璟喜形于色，连忙起身向父亲拱手：“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父亲卧薪尝胆这许多年，苦心造诣，隐忍不发。”
“如今当真是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我们刘家多年来的委屈和痛苦，也终于十倍奉还给他们朱家了！”
也是是欣喜激动到了极点，刘璟竟是又哭又笑，形同封魔。
凄厉尖锐的苦笑声回荡在幽深的宅子里，语法令人汗毛倒竖。
“哼，十倍？”
刘伯温冷笑不止，双眼酷似射出两道极寒的冰柱。
“十倍？实在是太便宜他朱重八了。”
“这些年，我与师兄潜心研究。”
“为的，就是彻底覆灭朱重八打下的天下！”
“如今这一切还都只是个开始。”
“还有更精彩的，等着他朱重八！”
“我要让他老朱家生不如死，比我痛苦千倍，万倍！”
父子两人的双眼，此刻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宅院上头，一轮明月被乌云遮蔽，看不见一丝光芒。
夜凉如水。
“哈……”
一缕阳光洒进窗台，朱允煌兀自坐起，打了个呵欠。
似乎已经有好几天都没这样，完整睡个囫囵觉了。
人家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此言确实不错。
庄院的宿舍床铺虽然宽敞软和，但依旧是比不上自己小院里的板床。
就算是没有柔软的被窝，但还是莫名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朱允煌洗漱一番，决定听八爷爷的话，快快赶回庄院去。
一来，自己不只是庄园的学生，更兼有在庄院种管教学生的职责。
虽然前两日看望方孝孺，已经特意向刘三吾请过假了。
但是既然事情已了，还是早日赶回去才是。
二来，便是八爷爷提到的瘟疫，不得不令人重视。
按照大明的医疗水平，若真要控制小范围的瘟疫，还是要花些时候的。
庄院会严格控制人口的进出，此刻呆在庄院里，的确是个比较安全的选择。
朱允煌戴好自制的面罩、手套，这便匆匆赶回了庄院。
刚到庄院门口，就跟一个身穿白袍、头戴斗笠的神秘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哎哟！”
两个人都只顾低头走路，没成想倒是双双都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走路不看路，找死吗！”
对面那人个头不高，却极其凶悍，一把拽过朱允煌的胸口，就要动手。
可摘下斗笠看清楚朱允煌的脸，那人却愣住了。
“师……父？”
方小无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朱允煌。
朱允煌虽然比方小无高上半个头，这会儿却被矮小的方小无拽着胸口，多少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你……你丫手撒开！”
朱允煌抚了抚皱成一团的衣服，皱眉瞪着方小无。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成天冒冒失失的？”
“难道你不记得你干爷爷给你的教诲嘛？”
方小无自知理短，跟做了亏心事似得，低下脑袋吐了吐舌头。
自从和朱允煌从家里回来后，方小无面对朱允煌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以前在方小无的眼里，朱允煌是师父，除了嘴巴狠毒点了之外，还是十分高高在上的。
可是现如今，方小无看朱允煌的眼神里，却多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这种转变不知不觉，甚至就连方小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见方小无低着头不说话，朱允煌还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了，便稍稍缓和了些语气。
毕竟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小姑娘嘛。
“霸王龙，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可与刘三吾先生打过招呼了嘛？”
听到朱允煌的问话，方小无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瘪瘪嘴就又要哭了。
“师父，我……我要回家！”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