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爷爷，您这不是好好的吗！”
眼见方孝孺这般动容，方小无的泪水夺眶而出。
方小无明白，干爷爷一生注重儒道，对恩人讲究一个有恩必报。
所以即便是对着朱允煌这样的后生晚辈鞠躬，方小无也明白，这是干爷爷一定且必须要做的，自己不能阻拦。
但朱允煌，却被面前这个老者恭敬的举动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方大人，您不必多礼！”
朱允煌连忙上前，搀扶起了方孝孺：“您大病初愈，还是不要这样折腾了！”
“我是小无的师父，定然是不会对她的求助袖手旁观的。”
“况且，您这般注重儒道，名声如雷贯耳，晚辈也对您敬佩许久。”
“和您的这一遭，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方孝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缘分，好！好一个缘分！”
“小乙公子，既然你我如此投缘，你又救了老夫的命。”
“那么老夫在此，就给你一个许诺。”
说吧，方孝孺颤颤巍巍，举起了桌边的茶杯。
“日后小乙公子若有和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向老夫开口便是！”
“只要老夫能做到，一定会帮小乙公子完成！”
“即便是老夫能力不足，也必当为小乙公子尽心尽力！”
说罢，方孝孺仰起脖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见方孝孺言辞恳切，朱允煌心中一动，当即向方孝孺拱手：“多谢方大人！”
对方孝孺这样，信奉了一辈子儒家的儒生来说，通常是不会轻易向人许诺。
但这一许诺，便就是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会给对方一个交代！
朱允煌心中，顿时升腾起对这个老儒生无尽的敬佩之情。
敬佩之余，心里也不禁有些暗自发笑。
这爷孙俩竟然都一个样，感谢别人的方式，就是答应替别人做一件事。
想自己当初和霸王龙初识，霸王龙也是这样，答应替自己杀一个人。
虽然杀人这个方式有点过激，最后霸王龙也算是被自己摆了一道。
但无论如何，从来不欠别人家的情，怕也是他们老方家的一个优良传统吧！
回忆起和霸王龙的初识，就连朱允煌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微笑。
方孝孺观察到了朱允煌的神情，咳嗽两声后缓缓才开了口。
“小乙公子，说到这里，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小无，你去柴房，再替干爷爷和小乙公子烧些热茶。”
见干爷爷心情不错，方小无接过茶壶，一蹦一跳地跑去烧水了。
看方小无走远，方孝孺发出一声长叹。
“小乙公子，不瞒你说，老夫这一生除了求学，没在什么地方花过心思。”
“除了我这个干孙女，小无。”
提起方小无，方孝孺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欣慰。
“小无这孩子命苦，自幼便没了爹，也没了娘。”
“老夫捡到她的时候，她才跟个小猫崽似的大，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自从有了这小家伙，老夫的生活，也没那么无聊了。”
“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天天喜欢打打杀杀的。”
“老夫看她喜欢，到也不会过多制止。”
“不过女孩嘛，天天喊打喊杀，还是有失女孩的仪态。”
“希望小乙公子作为师父，能帮着老夫照看着小无，多劝劝她。”
看到方孝孺眉宇间的担忧，朱允煌拼命忍住脸上喷薄而出的笑意。
劝霸王龙放下板斧？
那可比劝屠夫放下屠刀还要难！
幻想着方小无惺惺作态的小女儿模样，朱允煌不觉打了个寒寒颤，一阵恶寒。
还不如她现在这副暴力萝莉的女汉子模样呐！
想看霸王龙淑女的模样，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尽管心里这样想，但是当然，是不能这么跟方孝孺说的。
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嘛。
朱允煌做出一副认真表情，郑重向方孝孺点头道：“方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多劝劝小无。”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方孝孺宽慰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近些日子一直都扎在老夫的心里，就像是一根刺！”
“自从那位走了之后，老夫总有种不好的预感。”br>
“最近，怕是要变天……”
朱允煌眉毛一动。
没猜错的话，方孝孺口中的“那位”，必定就是当朝太子，朱标。
方孝孺作为当朝大臣，果然拥有极强的政治敏锐度。
他猜的不错，再出不了几年，大明确实要变天。
皇室一脉要叔侄相残，大打出手。
最终胜出的那个人，自然会是燕王朱棣。
而不巧的是，方孝孺一生所追随效忠的，却是太子的正统后代，建文帝朱允炆！
而为了朱允炆，方孝孺最终不惜搭上了性命，甚至被株连十族……
等等，十族？
意思是他的所有亲信后代，甚至族人奴仆，无一不惨遭灭绝！
那方小无……
岂不是也！
朱允煌瞳孔猛地一缩。
方孝孺自是没有留意到朱允煌的异样，眼神里，满是无尽哀伤。
“小乙公子，请原谅老夫的冒昧。”
“老夫说了这许多，也许小乙公子都暂时无法理解。”
“但为官在朝，局势瞬息万变，老夫不得不早早为以后做打算！”
说罢，方孝孺抬起头，平静而坚定地望向朱允煌的双眼。
“小乙公子，老夫日后若有什么不可控制的变故……”
“小无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老夫能看得出来，小无那孩子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即便是小乙公子无情，哪怕是将小无留在身边，做个婢女，护卫……”
“只要有小无一口饭吃，老夫也能含笑了！”
给霸王龙那哪儿是一口饭啊，明明就是亿口饭……
望着方孝孺满是期待的眼神，朱允煌郑重点了点头。
“方大人，您放心。”
“在下虽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何事，但是在下可以向您保证。”
“只要有我朱允煌在一日，便就保小无一日无虞！”
方孝孺终于长出一口气，淡淡地笑了。
“小乙公子，谢谢你。”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