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聋发聩的谴责声，回荡在大殿中央，盘旋在大殿上空。
激荡在密密麻麻跪着的，每一个大臣的灵魂深处！
帝王之怒，便是如此！
这番话洋洋洒洒，发人深省。
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插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颤抖着嗓子，低低地辩驳了一句。
“启禀陛下，王大人下令烧死的……是一个……疯乞丐……”
朱元璋冷冷的眼神射了过去，辩驳的人登时垂下了头颅，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应天府府丞宋临。”
“微臣在！”宋临双手抱拳，躬身向前一步。
最近日日带人密查应天府的地道之谜，宋临已是接连两日不曾上朝。
自然，也不曾睡过个完整的囫囵觉。
此刻拖着黑眼圈，满是疲惫的站了出来，静静等候朱元璋的发号施令。
“你负责接替王尔兴，调查街头烧人案件。”
“怎么，乞丐的命便不是命，是草芥，是蜉蝣？”
“乞丐得了病，便可像碾死一只虫子一般，就这么轻飘飘的将他烧死？”
“乞丐没有家人，便无人为他伸张正义，无人替他说上半句公道话？”
“简直胡闹！”
“宋临，给朕从头到尾彻查仔细，这乞丐的疯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临微微站直，掷地有声回应道：“微臣领旨！”
与此同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稀薄的窗户纸，淡淡地照射在了房间的地板上。看書喇
窗外，响起一阵鸟儿悦耳的啼叫声。
春末夏初，正是花开得好时候。
方府的庭院里，并排种了两棵歪脖子枣树，此时也零零星星，开了几朵鹅黄色的小花。
方小无小的时候，最喜欢耀武扬威地骑在枣树上。
方府所在的这条巷子里有不少小孩儿。
都是贫苦家里的孩子，也不讲样，男孩女孩天天在一起玩泥巴捉蚯蚓，乐此不疲。
方小无从小就瘦，无论吃多少东西，还跟个黄毛小丫头似得，比同龄的小孩儿都要矮上一大截。
巷子里的男孩儿见她个子低低的，人又瘦，就成天都爱欺负她。
可方小无偏偏是个骨头硬、头又铁的。
别的孩子被欺负了，大都哭哭啼啼回家找妈妈，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别的小孩出来玩了。
可方小无偏不。
谁欺负她，她必定是要加倍欺负过来。
哪怕一开始力气小，打不过，方小无就第二天找准机会，再打。
终于有一天，那个带头欺负方小无的街霸小孩儿，结结实实挨了方小无一个过肩摔。
这下巷子热闹了，整条巷子的小孩都撵着方小无乱跑。
此仇不报，怎么在城南立足啊！
方小无当然不可能再吃这个亏，几步就冲回自家院子，三两下便跟个猴似得，爬上歪脖子枣树。
几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眼了。
平时都是些只会在城南护城河边玩的小屁孩，也没人学过上树啊！
几个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围着枣树一个个大显身手。
可惜，都不成功。
枣树虽然不高，但对于五六岁的小孩来说，却好似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实在爬不上去，几个小孩只好悻悻冲方小无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然后再悻悻离去。
这是方小无人生中的第一次胜利。
此后，无数次，都是这般。
她尝了点甜头就跑，身轻如燕，其他男孩每一个能追得上的。
最后无一不是叉腰站在枣树下，抬头瞪着方小无，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直到有一天，方小无发现，自己不用再跑了。
因为院子里的小孩，没一个是自己的对手。
反而要跑的，应该是他们！
自从那一天起，方小无就再也没有爬上过这棵歪脖子枣树。
这一晚不知为何，方小无在梦里，又再次爬上了这棵枣树。
以前爬树时，方小无从来不曾失手。
但在梦里，方小无却感觉到，自己就如同一只断线风筝般，轻飘飘地从树上坠了下来……
“啊！——”
方小无一声惊呼，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稀薄的窗户纸，淡淡地照射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方小无吓了一跳，一边平复着砰砰乱跳的胸口，一边擦了擦额头滴下的汗珠。
还好是个梦。
原来，自己守了干爷爷整整一晚，竟不知不觉蜷缩在地上睡着了。
怀里，还抱着一个硬硬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顺着怀里东西向上看去，方小无这才发现，原来是朱允煌的胳膊！
原来自己竟然抱着师父的左边胳膊，就这么坐在地上睡了一晚。
这个姿势说起来倒有些暧昧，方小无整个下巴都垫在朱允煌的左边肩头上，怀里也紧紧抱着朱允煌的整条手臂。
那阵仗，像是生怕朱允煌趁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这么悄悄溜走。
意识到自己和师父贴的这样紧密，方小无竟不由自主有些羞红了脸颊。
干爷爷小时候教导过自己，男女授受不亲，最好和箱子里那些臭烘烘的男孩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自己昨晚就用这样的姿势，和师父睡了一晚上。
这……算不算突破安全距离了啊？
尤其是瞄见朱允煌左边肩头上湿了的一大片，方小无更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恨不得当场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该死，自己已经好多年睡觉不流口水了。
怎么偏偏在昨晚这个时候！
方小无这才回忆起来，自己昨晚又累又怕，心里一直担心干爷爷不能在苏醒过来。
是师父见自己这般模样，这才执意让马三保他们先回去，要留下来陪着自己。
师父对自己这么好，对干爷爷也是如此尽心，自己却送给师父这么一滩口水……
不合适！
实在不合适！
太不讲究了！
用干爷爷的话来讲，就是“此事绝非淑女可为也”！
干脆趁师父还没醒过来，把他这件外衫先拔下来。
这样等师父醒来，就不会发现这么尴尬的局面了！
确认朱允煌的确还在沉睡当中，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方小无这才轻手轻脚，行动了起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