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并未限制购房者的年龄，只是未成年人在签订购房合同和办理房屋权属登记时，不能独自进行交易，需要有法定监护人陪同完成。”①
蒋诚屿带来的集团法务耐心向周渔解释，“周同学，你的监护人应该就是你奶奶吧？那还得麻烦她陪着你才能完成过户手续。”
“我知道了。”周渔看向校长和教导主任，“但我现在还要上课……”
校长大手一挥，“今天下午给你放假了，赶紧跟他们去办手续吧。”
刚才他都听年级主任说了，周渔同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个考重点的苗子。而且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父母早年都去世了，就她和一个奶奶相依为命，学校每年都会给她申请贫困生补助。
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那么大一套江景房啊！
如果可以，校长都恨不得现在就让周渔和奶奶搬进去，尽快把这事落定了才好。
周渔跟着他们出了校门，蒋诚屿忽然接到电话，要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蒋诗英赶他，“你快回去工作吧，这里有我们呢。”
“好，让小李和王律师跟着你们帮忙。”蒋诚屿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先走了。
江黎九拉起周渔的手，“正好，小周同学和我们坐一辆车。”
周渔上了车还有些拘谨，给司机报了自家的地址后，就一直正襟危坐，双手无意识地攥在一起。
副导演看出她的紧张，试图缓和气氛：“小周同学，现在心情怎么样，是不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周渔想了想，点头，“毕竟房子还没过户到我手里。”
副导演：“……你还挺诚实哈。”
难道我们这么大阵仗，还能骗你玩吗？
蒋诗英被逗乐了，对江黎九小声吐槽：“你觉不觉得这孩子有点像你？”
她以前也经常被江黎九噎得说不出话，偏偏后者还一脸无辜觉得自己没说错啊。
江黎九抿了下唇，“嗯，是挺像的。”
洗得干干净净的发白的校服，鞋头磨损，穿了很久的帆布鞋，图省事一把抓起的高马尾，简直就是另一个高三版的自己。
副导演还想旁敲侧击，挖掘一点周渔家里的故事做素材，结果小姑娘十分谨慎，什么都不肯多说，还反问他：“你见过哪个中彩票的人会露脸领奖的？他们会告诉记者家里几口人住哪个小区吗？”
副导演：……
好像也是？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蒋诗英都看不下去了，替周渔说话，“她现在不知道被多少人嫉妒呢，你还想把她架火堆上烤啊？”
副导演暂时关了摄像机，又跟周渔商量，“那待会儿让我拍一下江景房行不行？只拍房子不拍人！”
结果周渔又问他：“你要在我家拍摄，是不是该付我场地使用费？”
副导演瞳孔地震，下意识地看向蒋诗英和江黎九，“这，这合理吗？”
“非常合理！”婆媳二人异口同声回答，并齐齐给周渔竖了个大拇指。
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理财意识，不愧是年级前几名的优等生！
按照周渔给的地址，商务车停在市区中心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前。
司机回头：“前面路太窄，进不去了啊。”
“走进去拐个弯就到了。”周渔已经拉开门下了车。
其他人连忙跟上。
这里是那种典型的城中村老破小区，好像被开发商遗忘了的地方。崎岖不平的路面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雨后积水，低矮的电线横七竖八从头顶拉过，甚至有几根电线上还挂着几条腊肠腊肉，不时有麻雀飞过，带动着肉干微微晃动。
周渔淡定地走在前面带路，在小巷尽头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了一座简陋的小平房，门口堆积着成摞的纸皮，还有几个草绿色编织袋，装满了饮料瓶子。
摇摇欲坠的木门上挂了把老式铁锁，周渔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奶奶应该去附近捡废品了，你们先进屋坐一会儿，我去找她回来。”
别说是副导演，就连跟拍的摄像和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都有些震惊。
这里居然就是周渔和她奶奶的家吗？
有个年轻小伙子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潮牌，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住这种地方……”
“闭嘴吧你。”副导演没好气地训了下属一句，“真以为你家里条件好，这世上就没有过苦日子的人了？”
他回头迟疑地看了蒋诗英和江黎九一眼，小声提议：“要不你们回车里等？”
这二位大概是真没过过苦日子的。
“哪来那么多毛病啊，进去吧。”蒋诗英一马当先，跟着周渔进了屋。
她十分自然地从折叠桌下面抽出一个塑料凳子，冲周渔笑笑：“你快去找你奶奶吧，我们就在这儿等你，顺便帮你看家。”
周渔从刚才听到工作人员的嘀咕开始，肩膀就有些紧绷，直到“江黎九”这个笑容，她才放松下来，也浅浅笑了下，“没事儿，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谁说的？”
江黎九紧随其后，她一进门就看到贴了满墙的奖状，仿佛让狭小简陋的屋子里都充满了希望的金光。
她抬手顺着墙面扫了下，笑道：“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荣誉，一定要看好了。”
“快快快，赶紧拍。”
周渔一走，副导演赶紧撺掇摄像，把屋子里拍了个遍，重点是墙上的奖状，和桌子上老旧的暖瓶，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蒋诗英斜了他一眼，出言提醒：“记得给拍摄费啊。”
“给给给，肯定给。”
副导演本来还对周渔抽中江景房有点小嫉妒，毕竟他打工这么多年也没买得起呢。可是看到周渔和奶奶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又觉得释然了。
大约半小时后，周渔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回来了。
大概是在路上已经解释清了前因后果，老太太见到蒋诗英和江黎九，只有满满的感激。
她不安地搓了搓因为常年捡废品，布满裂口的手指，想要伸手又缩回去，只是双手合十连连道谢，“谢谢你们，我家小鱼儿是遇到贵人了啊……”
“阿婆您别这么说，是小周同□□气好，这份奖品刚好砸到她头上了。”
江黎九主动握住周奶奶的手，柔声道：“趁房管局还没下班，您赶紧带上证件，跟我们去过户吧，然后您和小周同学今晚就可以搬进去了。”
“哎，哎，我这就去拿。”
周奶奶进了里屋，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取出户口本等相关证件，跟着一起去了房管局。
蒋诚屿已经让秘书提前打过招呼，一行人到了以后，很快就顺利办完了手续。
“恭喜你，现在你就是荣茂滨江B座1608号的房主了。”
江黎九亲手将房产证交到周渔手上。
“……谢谢。”
周渔看着房产证上自己的名字，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
她快步走向周奶奶，将房产证交到她手里，声音发颤：“奶奶，我们有新家了。”
“好，真好啊……”周奶奶老泪纵横，颤抖着轻轻抚摸过红色的封皮，“这么大的房子都是你一个人的，以后奶奶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
“别瞎说，您会长命百岁的。”周渔紧紧抱住奶奶，眼圈微红，“等我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我们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小李。”蒋诗英忽然冲李秘书招招手。
“太太，有什么吩咐？”李秘书快步上前，不自觉地微微躬身。
“给周奶奶安排一次全身体检。”蒋诗英看着相拥而泣的祖孙俩，神色有些动容，“集团名下不是有几个慈善基金会吗，把周奶奶的资料加进去作为帮扶对象，相关支出从基金会走。”
“好的太太，我马上安排。”
李秘书一口应下，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太太什么时候对集团的公益项目也这么了解了？
*
办好了过户手续，周渔和周奶奶终于见到了属于她们的超大江景房。
坐入户电梯进了门，一入眼就是客厅将近十米的超大落地窗。夕阳西下，天边如同火烧一般的晚霞，肆无忌惮地投进来，为整间房加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暖色滤镜。
周奶奶看着地上大块的白色地毯，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安好的，就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她怕自己迈出一步，这个梦就要碎了。
周渔挽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拉着周奶奶往里走，“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坐哪儿就坐哪儿，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蒋诗英也跟着劝：“对，小周说得没错，现在您是主人，我们才是客人。”
蒋诗英从十几岁就跟着导演去过山区农村拍戏，她娇气但不娇纵，她从来不会看不起任何靠双手劳动养活自己的人。
周奶奶能靠着捡废品供孙女读书，她的品格比圈里那些所谓的“人上人”都要高贵。
老板娘都发话了，李秘书赶紧开始工作，领着周渔和周奶奶参观了整个房子，又介绍了那些智能家居该如何使用，小区物业和安保的联系方式等等，总之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直接可以拎包入住。
副导演带着摄像跟在后面拍，听着李秘书的话，又开始酸得冒泡了。
多好的大平层啊，他干到退休恐怕都买不起TAT
“小周同学，你才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吧。”副导演发出感慨。
周渔回头：“多谢夸奖，但拍摄场地费还是要给的。”
副导演：……
“小江，你怎么半天没说话了？”
蒋诗英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转头就看到江黎九眉心浅浅的折痕，似乎在思索什么。
“哦，我没事。”江黎九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刚才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好像忘了点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蒋诗英听她说得也是云里雾里，摆了摆手，“好啦，房子都过户了，周渔和她奶奶也搬进来了。我宣布，本次抽奖圆满成功！”
江黎九被她逗笑了，点头，“嗯，这件大事算是办完了。”
拍完内景，大家也准备收工走人。
周渔和周奶奶送他们出了小区。
上车前，江黎九又叮嘱周渔：“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李秘书帮忙。”
周渔接过她递来的名片，点点头。
“对了，我还想告诉你，这套房子并不是你人生的终点，房子的价值也不代表你的价值。”江黎九语气很认真，“明天回到学校，还是要好好复习好好备考，千万不要为了其他的事分心，一定要考个好大学，这才是你这个人最大的价值，明白了吗？”
周渔重重点头，面容清瘦的少女，眼神坚定，“我明白的，明年七月等我的好消息吧。”
江黎九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小姑娘。”
希望你能有更美好光明的未来。
*
荣茂滨江小区外，一辆不起眼的银灰色商务静静停在对面树荫下。
车窗打开一条缝，伸出的镜头对准小区里走出来的一行人，尤其是那个穿校服的女孩和她身旁的老太太，快门声连响。
驾驶座上的人正在打电话。
“没错，已经查清楚了，是一中高三的学生，叫周渔，家里还有一个奶奶，之前住在市区如意里13号……荣茂滨江这边的具体地址还没查到，高档小区对业主信息保密很严，我再从房管局那边下点功夫……”
“很好，继续查，顺便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我想很多人会愿意来见见这位‘超级锦鲤’的。”
叶仪挂断私家侦探打来的电话，心情极好地哼起了歌。
蒋诗英不是钱多烧得慌吗，不是非要给人送房子吗？
她是比不了盛世集团财大气粗，但雇几个私家侦探跟踪，再搞点小破坏，这点钱她还是花得起的。
“宛言啊，你知道吗，这年头最不缺没本事又仇富的人了。”叶仪得意洋洋，“蒋诗英搞了那么大阵仗，没抽到房子的人心里能平衡吗？”
陈宛言是眼看着叶仪找人去跟踪蒋诗英和江黎九，又一步步套取到中奖人信息的，但她并没有感到报复的快乐，反而有些不安，“可是，那女孩还是个高三学生……这样不太好吧？”
“她能不能考上大学关我什么事？谁让她运气那么好，大不了就卖掉房子咯，拿到手的钱也够她花一辈子了。”
叶仪不会承认，她也是嫉妒周渔的其中一员。
一个17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拥有了价值千万的房产，凭什么？
她17岁的时候还在苦哈哈地排队当群演呢。自己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才挣下这份家业，凭什么别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动动手指转发微博，就能拥有一切？
陈宛言看着婆婆狰狞的模样，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些许动摇。
娱乐圈里互相算计你争我夺也就罢了，可是这一次……会不会有点过了？
*
第二天早上，周渔照常去学校上课。
校领导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连班主任也不知道她昨天下午请假是去过户了，还以为她家里有事，把她叫到办公室关心地问了几句。
“你奶奶年纪大了，老人家供你读书不容易，听说今年学校还会争取到新的助学金项目，到时候我再帮你申请一下，这样她就不用出去想法子挣钱了。”
班主任知道周渔家里的情况，考虑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自尊心，语气很是委婉。
周渔心里很感动，但她又不好跟班主任直说，至少现在不是时候，“谢谢老师，我奶奶捡废品也就是在家门口那一带，不会走太远，也不会去马路上危险的地方。以后我会尽量劝她留在家里的。”
她大大方方地把班主任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班主任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你快回教室吧。”
回到教室，周渔就听到班里同学在讨论昨天盛世集团抽江景房的事。
“听说那个鱼仔好像和我们一样是高三学生哎，太幸运了，人生少奋斗五十年啊。”
“我要是中了那套房子，我还考什么大学啊！”
“哈哈哈，说不定人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会连夜注销微博呢？好气哦，我还想以后每次考试前去她微博下面接好运呢。”
周渔听着同学们的议论，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了没做完的模拟真题卷，认真地审起题目来。
没错，她昨晚就把“鱼仔水中游778”这个账号注销了。
虽然她发的内容不多，也没有暴露个人信息或者照片之类的，但以防万一，这个账号还是不能要了。
大不了以后再注册个小号嘛。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天，放学铃声响起，她随着大部队走出校园，忽然发现校门口多了一群举着自拍杆的年轻男女。
“各位观众老爷们，我现在身后的就是一中大门啊，据说我们的超级锦鲤就是这个学校的高三学生，来点个关注，我带你们去看看她长什么样……”
周渔脸色瞬变，想都不想地转身冲回校内。
那些主播是冲她来的。
她的个人信息泄露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无人的角落，这才拿出手机，喘息着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
“李秘书，我是周渔……”
*
江黎九这几天一直在修改徐骋新电影的剧本，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和英姐交换回来的第三个十天。
“正好，我去找徐骋谈一下让‘江黎九’客串的事，顺便把你改的剧本带过去给他看看。”蒋诗英揶揄，“小江，你的名字就要出现在演员表和编剧栏两个地方了哦。”
江黎九被她说得有点脸红，“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改这种完整的电影剧本，还不知道自己写得能不能看呢。”
“我说能就一定能。”蒋诗英已经提前看过，对江黎九的水平很有信心，“自信点！你怎么说也算是带资进组，改个剧本怎么了？”
江黎九：……这说的好像是那种加戏资源咖。
蒋诗英一走，她待在房间里突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而且还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江黎九不舍得浪费，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逛逛。
经过一楼客厅时，突然被叶仪叫住。
“小江，出门去啊？”
江黎九冷淡地点了下头。
叶仪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哎，你最近看热搜了吗？”
“什么热搜？”江黎九有点糊涂，她这两天忙着改剧本，基本没怎么上网。
结果叶仪却又不说了，大度地摆摆手，“没看就算了，你走吧。”
“莫名其妙……”
江黎九嘀咕了一句，出了婆媳小屋，立马打开微博热搜，然后就看到了周渔的名字。
这什么情况？
她赶紧点开热度最高的一条视频，就看到一个男人正对着镜头卖力吆喝，“看到了吗，这里就是锦鲤周渔抽中的荣茂滨江小区，里面每套房子都价值千万！”
在他身后是小区保安一脸严肃地驱赶，“先生请你马上离开，不要打扰到小区业主，否则我们要报警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把周渔的身份信息泄露出去了？
江黎九找到李秘书的电话拨过去，一接通就急忙发问：“周渔的事你知道吗？”
“太太，我知道，前几天小周同学在学校门口差点被围堵，就是我派车过去接她的……”李秘书听出她的焦急，连忙解释，“我已经安排公关部的同事在降热度了，并且对那些泄露信息的账号进行申诉和举报，请您放心。”
江黎九不放心，她叫了辆网约车，以最快速度赶到荣茂滨江小区。
门口站岗的保安正好是上次来的那个，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江黎九，开门放行。
江黎九没马上进去，问他：“最近是不是总有人来这里直播？”
“是啊，好像大家都知道‘锦鲤’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了，每天都有人来看热闹，还有想混进来偷拍的什么主播，我们保安队都快忙死了。”年轻的小保安一脸为难。
江黎九皱了下眉，正要说话，保安胸口别的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喊声。
“巡逻的同事马上来B座附近，通知警方和消防，楼顶有人！”
B座？那不就是……
江黎九脸色一白，拔腿就往里跑。
千万别做傻事啊！
作者有话说：
提前打个预防针，小江会解决好这件事的，大家放心~！
①是百度来的，大概就这个意思，未成年人买房签合同过户需要监护人陪同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