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食盒里的烧饼,并未被绵绵带去周老太那边儿。

  她转过脑瓜儿,朝奶默契地眨了眨眼,就直接奔着张都尉的屋子去了。

  等张都尉巡视回来时,就见绵绵举着一只比脸还大的烧饼。

  哒哒哒地过来给他。

  “都尉叔叔吃烧饼~”绵绵使劲儿伸着胳膊,差点儿一下把饼怼都尉脸上。

  矮小敦实的张都尉被闹得哭笑不得。

  “绵绵这么急着想给我吃饼啊。”他笑着接过。

  周绵绵故意解释:“都尉叔叔不是很爱吃烧饼吗,所以绵绵知道后,就赶紧从家来了几个,想让叔叔吃个饱!”

  张都尉听着一愣。

  接着摇头笑笑:“都尉叔叔是南方来的,更爱吃米,不习惯这些面食的,绵绵丫头打听错了。”

  虽然对饼很是不喜。

  不过张都尉仍旧满眼笑意的,咬下了一大口,生怕伤了小丫头的热心。

  周绵绵却纳闷地直挠头。

  “咦?怎么会弄错呢,绵绵可是听莺樱姑娘说的啊。”

  “莺樱?”

  “嗯嗯,绵绵听到她在屋里说,都尉叔叔就和卖烧饼的武大郎一样,所以还以为叔叔爱吃烧饼呢。”绵绵说得一脸真诚。

  这话一出,张都尉的脸色不由一僵。

  武大郎……

  他知自己身材矮小,还不如一些女人高大,所以常有人在背后以此嘲笑。

  可想不到连莺樱也……

  张都尉不快地咽下了饼。

  周绵绵又懵懂地笑嘻嘻道:“对啦叔叔,潘小莲和西大庆又是谁啊?”

  张都尉眸子缩紧:“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吧,绵绵你这又是听到谁说的。”

  “是那个凶巴巴的副都尉,和莺樱在一起说的啊。”绵绵坐在炕边儿,装作啥都不懂似的抠着脚丫子。

  张都尉终于难以忍了。

  他放下烧饼,脸色铁青地朝西屋走去。

  要去先找莺樱问个明白。

  可谁知屋门刚一打开,映入眼帘的,竟然就是莺樱和副都尉一起躺在榻上!

  这二人昏睡得生死不知,身子还搂在一起。

  几件外衣胡乱散落在地。

  见他俩居然真的苟且,张都尉怒目圆睁,笃定绵绵定是没有听错!

  他上来就是一脚,踹醒了榻上的副都尉。

  “这青天白日的,你回来不向我复命,倒有闲工夫在和莺樱睡觉。”张都尉眯着眸子呵斥,愤慨中又透着不屑。

  副都尉勉强睁眼,可药劲儿尚未过去。

  这时,张都尉捡起他地上的外衣,要先收走令牌。

  可一摸却发现,衣裳内里的口袋不知何时破了大洞,令牌也早就不知所踪了。

  张都尉急得狠摔了衣裳。

  这次是真得怒了。

  他细短的眼裂像要瞪开似的,揪着副都尉的脖子将其摔在了地上。

  “不成器的东西,只知道想女人,令牌掉在哪儿了都不知,就你这废物,还想学那西门庆谋害我?!”

  副都尉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可也完全懵了。

  直到他看到身边的莺樱,才知自己坏了事。

  “都尉,你听我解释啊,我和莺樱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不是你以为的……”

  “住嘴!”张都尉一声令下:“来人,给这两个人都捆起来!”

  副都尉大惊失色。

  他不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莺樱睡在一起。

  更不知好好的衣裳咋突然破了,连令牌都丢了。

  难道是食物有问题?

  这汉子本还想解释,可此时的张都尉早已不信任他,只当他是要撒谎狡辩。

  张都尉沉下嗓音果断道:“马上就要大事将成了,不忠心不可用之人,也是无需再留。你们二人,就等着关在柴房绑上手脚,饿死为止吧。”

  说罢,他拂袖而去。

  那副都尉本来还想反抗,却是立马被掰了手臂塞了嘴,捆绑成一团。

  至于那莺樱,也在一阵尖叫和求饶中,被拉去一块关押起来。

  周绵绵杵在门口,圆眼睛睁得老大,把一切看了个清楚。

  她摸摸小心脏。

  庆幸奶的法子完全起了作用。

  如此一来,这令牌即便是被偷了,副都尉也没个为自己分辩的机会。

  毕竟张都尉早知他对自己不满已久。

  现下又听了“武大郎之说”,自然不可能再给副都尉留有谋害自己的机会。

  只是周绵绵心里头难免有点不自在。

  为了村子,为了无辜的百姓们,她又骗了都尉叔叔。

  这种不得已对于大人而言很好消化,可对于一个小奶崽来说,多少还是沉重了些。

  周绵绵耷拉着小脑袋,没去和张都尉道别。

  一个人默默地回家去了。

  而此时,周老太早已趁着副都尉昏睡之际,偷拿了那令牌。

  现下,她正把令牌交给周老三。

  要他想法子出去,给朝廷的南军报信去!

  “此番最是凶险不过,老三,你务必要小心一点啊。”周老太忧心地看着儿子。

  虽然不舍,但也必须让老三走这一趟。

  周老三没有半点畏惧,将令牌紧紧揣在怀里后。

  他又翻出箱子里的义官封赏文书。

  “儿子得将此物一块儿带着,不然怕是南军也未必会信我。”周老三心思缜密。

  这次去为南军报信之事,原本白家兄弟是要去的。

  毕竟他们多年走镖,且见多识广,应付起各种麻烦,也会比周老三熟稔。

  可是想到那南军训练有素,且是朝廷最为倚仗的重军,区区一百姓之言,恐难得到他们的信任。

  所以大家伙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老三去最好,毕竟有着义官的身份,更容易获得信任。

  收拾好了之后,趁着副都尉出事,逃兵那边儿正乱着。

  周老三拿着信物,偷偷顺着小路,一路溜出了桃源村。

  自打老三走了,周家人就一直为他担心着。

  周绵绵更是茶饭都不香了。

  大半天都趴在炕上,咬着指头为爹爹祈福。br>
  思绪实在太乱时,绵绵就只好一头扎到灵泉那边儿,喂喂鸭子、抓抓野物,来打发时间。

  夜里,周家人尚未睡着。

  周老太点了盏煤油灯,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话解闷儿。

  “也不知老三现在走到哪儿了。”孙萍花摸着手臂的伤痂嘀咕。

  周老太想了想:“听说南军已经打进灵州城内了,老三若是以平时的速度往城里赶,怎么也要两三天。不过也未必要那么久,说不定南军也在朝咱们这边儿来呢。”

  “但愿尽早些找到,咱们这里也该安宁些了。”宋念喜低着脑袋,微微皱眉。

  很快,一盏灯油快要燃尽。

  周老太也上炕铺好被褥。

  临睡前,周老太想了想,搂着怀里的绵绵道:“这两日你就别再去张都尉那边儿了,那都尉待你不错,免得生出感情来。”

  周绵绵点点脑瓜儿。

  她明白奶的意思。

  待朝廷南军一打来,张都尉他们必然要被严惩。

  这个都尉虽是罪有应得,可绵绵却也是受其恩惠,将来若是出了事,自己怕也是要跟着难受的。

  揣着纠结的情绪,绵绵这两日睡得都不踏实。

  夜夜梦里都会看见有个大砍刀。

  在胡乱挥舞着。

  直到这天夜里,她梦到大砍刀落在了那张都尉的脖颈上。

  血花乱飞在空中,可张都尉却是一脸苦笑地看着自己。

  梦魇惊得绵绵不由大喊一声。

  “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