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尤金尼亚之谜>尤金尼亚之谜 分节阅读 3
这么普及、个人资讯也很容易取得,媒体也不会紧迫盯人。度过困境的方法其实很多。
  我很满意自己曾经写过那本书。所谓的真相,谁也不知道。我压根也没想过自己写的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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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没有特别在做什么呀。当个家庭主妇,正在养儿育女。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刚上小学。我是觉得自己也该出去工作了,可是现在这种时局,没有一技之长的我根本找不到工作。我老公是完全不碰书本的人,他肯读的印刷字体,顶多就是报纸。出书之后一阵子,风头已过,我们俩才认识,所以他连我写过那种东西也不知道。无所谓啦。我在想他应该也没注意到我的书架上有那本书吧。
  你看,站在这里就很有山丘上的感觉吧?因为原本这个庭园就属于城池的一部分。那边是卯辰山、山脚下是茶屋街。
  我人生的目标吗?大概是孩子的成长吧。
  我并不希冀什么大愿,只要一家三口平安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平稳最好。如今,我深深感受到这种要求似乎也变得困难了。即便安分守己的过着一般生活,也可能被卷入犯罪事件、或是因为食物的添加物而生病。随着社会结构和商业内容的转变,过去认为可以的事情都被时代的大浪给吞没了。以为自己跟那种时代巨浪没有瓜葛的人,在随波逐流后才真是凄惨!所有东西都被巨浪卷走,只留下浑身的伤痛,身边别无一物。
  我是没有被巨浪卷走啦,浪花只冲过我的脚边而已。然而光是这样,在写《被遗忘的祭典》之前,我就已经被黑夜某处传来的碎浪声搞得不得安宁了。
  出书之后,收到了许多来信。
  当然其中也包含了谩骂或是语带威胁的来函,但大部分都是对那些被时代巨浪吞没的事物表示看破与同感的信件。字里行间充满了不知道如何看待巨浪来袭的困惑与怀疑。读了那些来信,我终于确信写完这本书,我的任务也到此结束。
  不,不对,才没有结束呢。我想,即便只是承受着那些信件所蕴涵的重量,我的一生恐怕都不足以负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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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有名的石灯笼,做成了古琴弦柱的形状。它的汉字很难写。这里是风景明信片和旅游书中常见的景点。
  一到冬天,周边的松树都会缠上绳子固定,叫做“雪吊”。绳子在天空呈现出放射线的几何学美感。
  这一带有许多高大的松树和奇木,很壮观的。
  与其说是主题乐园,更像是在走升官图的游戏吧。出发点是真弓坂,这里有樱树园、有弯弯曲曲的流水、有小桥。终点是哪里呢?你也真是好事,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我所查到的东西全部都已经写在那本书里了。你居然会被那本跟标题一样“被遗忘”的书所吸引,老实说我觉得你太闲了——虽然我是那本书的作者。
  基本上,那是个已经结束的事件。嫌犯是呈现死亡状态直接送检的嘛。固然有很多疑点没有厘清,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件了,警方也早就没在调查了。
  说是调查,其实也只是一味地听事件关系人说话罢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我的能耐大概也就只有到这种程度而已。
  如今想想,我还真是莽撞、粗神经又横冲直撞。
  因为我当时还是个愚蠢、时间很多的大学生嘛。而且大家都还记得我和哥哥,我看起来老实、不善言词的样子也反而占了优势。
  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之久,那些人已经或许能够站在不同的距离重新审视那个事件了。说不定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回忆那段往事的从容吧。
  许多人告诉我他们其实很受不了媒体和好事者们的穷追猛问。虽然当时他们强硬地做出“不要再烦我们了”的要求,但是过了一阵子,他们最后却还是回过头去检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时间的过去,反而有人表示希望能说出来、留下自己的意见。由于事件马上就要随风而逝了,也有的人极欲忘记却又害怕记忆的消逝。
  总之我开始采访的时机是对的,能写出那本书也全是因为这些好运。
  当时我的确是太幸运了呢。如果真有所谓的时来运转,我大学四年级的夏天就是那种情形。
  是呀,一开始我是打算以此当作毕业论文交差的。因为我学的是市场行销,所以我只是单纯想透过街头访谈和问卷调查等不同方法,分别看看各能收集多少资讯、内容会有什么样的不同。为什么会想到调查童年时代发生的事件呢——明明跟市场行销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现在甚至也记不得起因是什么了。
  不过一旦下定决心调查,我可从来没有后悔过。在朋友的帮忙下,写信、打电话给相关人士。从五月到九月,每个月一次造访四次相关人士。有的人每次都肯接见、有的人则是只见一面就不再出现。
  没想到间隔一段时间的定期会面颇具效果。许多人只要在我面前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而说不话来;但当我一离开,却又滔滔不绝地“话说当年”。也有人会随着见面次处的增加而唤回记忆。有些人在和我面对面的时候几乎没有话说,可是一回到家后则是一定会写信给我。那年夏天是个很特别的夏天。
  发生那个事件的夏天,以及我在这个城镇里采访相关人士的夏天,在我心中是成对的。
  两者都是白色的夏天。白色的日子。对我而言,那两个夏天我肯定是热昏了头,处于异常状态。
  所有的访谈都结束时,我的头脑里面塞满了每个人的说法,我已经无暇顾及毕业论文了。总之,我像是着了魔一样拼命写出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写的是小说还是什么。
  反而是写好的成品让我有些困扰——我居然写出了一个完全不像是毕业论文的怪东西,而且还大费周章地折腾了一个夏天。当我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状况时,脸都绿了。我已经没有时间和气力重写另一篇论文了。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读书会的同学们都知道我曾经灰头土脸地埋首写了奇怪的东西。教授也要求要看,还要我当作毕业论文交出。更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教授在出版社工作的学生看到了那东西。于是,它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印刷成书了。
  如今回想起来,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假如没有那回事,或许现在我就不可能像这样和你在此见面了。这果然是命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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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件发生时,我唯一留下印象的,是周遭的大人都说:“简直就像帝银事件一样。”
  小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好不容易知道是怎么回事,则是在高中的历史课时。本来高中所教的日本史,能撑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很不容易了,战后史根本都是盲点。偏偏我对战后史特别有兴趣,私下还看了不少书。
  说是很像,其实也没有什么共通点。
  唯一扯得上的,就是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来访,让一大堆人喝下毒药这点。
  帝银事件发生在战后不久的美军进驻时代,所以比那个事件还要早二十多年。
  一名持有医学博士名片的男子来到帝国银行分店,宣称由于赤痢传染病开始流行,基于美军的命令,男子必须让所有银行职员喝下了他所带来的药。
  光是听到赤痢的病名,就很有旧时代的味道。结果男子带来的药是剧毒,正当所有人感觉不适之际,男子抢走了银行的钱。当时喝下药的十六人之中,有十二人死亡。
  一次毒杀了许多人这种情形,看在老一辈的人眼中,或许大同小异吧。小时候,周遭的大人们还是沉浸在战后情怀里。
  那个事件也是使用相同的作案手法。那一天既是男主人的花甲之寿,也是老太太的八十八岁米寿之庆。他们家祖孙三代都是同一天生日,在我们那附近可说是众所皆知的。所以就算有人以祝贺名义送酒过来,也不会有人生疑。何况对方还报上了男主人远方的朋友姓名,甚至还帮小朋友准备了果汁,大家只觉得他的细心周到,做梦也没想到里面全都下了毒。饮料分配给所有人之后,大家就干杯了。
  结果当然是很凄惨。包含正好来送货的业者、到此一起祝贺的邻居们都遭殃了。合起来共有十七人死亡,其中小孩子就有六人。除了男主人家的三个小孩外,到他们家玩的邻居小孩也罹难了。
  二哥也差点命丧黄泉。或许是因为他生性活泼好动,反而躲过一劫。哥哥虽然拿到了一杯果汁,不过因为受到祝贺气氛的感染,他想让我和大哥一起分享,便跑回家叫我们过来。
  当我们三人回到现场时,只见一屋子的人痛苦得呼天抢地。起初我们并不知道大家是因为痛苦而东倒西歪,还以为是在跳什么祝贺的舞蹈,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大家吐出来的秽物散发出酸腐的臭味,连门口都闻得到。
  那股臭味萦绕在我和二哥的鼻头,久久无法散去。后来一看到果汁,二哥就会自然反应“有臭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再喝果汁。
  大哥最早发现情况不太对劲,立刻冲往派出所报案。我和二哥则是害怕地跑回家告诉妈妈。
  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救护车和警车挤进了狭小了巷道,看热闹的民众也不遑多让,简直就像是参加庙会的人群一样。当我躲在家中母亲的怀里时,心想整个城镇嘈杂得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我们家则像是一条船。甚至有种错觉,不知道小船随波逐流将漂往何处。人陷入异常状态时,感觉空气的颜色也会改变耶。
  觉得空气好像会上下分离。厚重浓浊的空气停留在地板上,而天花板上的空气则是僵直透明、闪闪发亮。明明感觉到脚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沉淀,却又觉得高处有人拼命将空气往上吸,嗯……我也说不清楚啦。
  那是个夏日即将结束的一天,就像今天一样,天气闷热,没有一丝的风。
  可是那年的夏天,在之后仍然继续延长。因为那一天的关系,我们和整个城镇的人,都不太愿意让夏天就那么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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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心!你仔细看清楚,那边不是张着像棋盘一样的天蚕丝?
  那是为了保护青苔用的。底下不是杂草喔,是很漂亮的青苔。一定也有防鸟的作用吧。可以不让大鸟停留在青苔上面。
  那栋大型的木造建筑是成巽阁,那可是古迹哟。是不知道第几代的藩主为了他母亲养老所盖的。里面还满有意思的,要不要进去看看?
  日本房屋真的很阴暗呢。我小时候的家里,就是乌漆抹黑的。我还记得大白天去奶奶家玩时,因为黑暗而吓得半死的感觉。空气中夹杂着烧香味、药布味、大灶煮饭等味道,一种令人气噎的甘甜气息,让人很没来由地感觉忧郁。
  里面倒是很凉爽。汗很快就不流了,感觉很舒服。不过冬天却很冷,而且是打从脚底冷起的寒意。以前的人应该更觉得寒冷吧。
  听说为了调查那个事件,县警局投注了上百名的警力喔。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人民都陷入混乱状态了嘛。附近的人不断被重复传讯,搞到最后大家都累坏了。我妈妈有一阵子也变得很神经质,不准我们在外面乱买东西吃,也不让我们喝冷饮,只准喝家里烧开的茶水。我想每一个有小孩子的家庭,应该也都差不多是这种情形吧?
  当时我读小学五年级。两个哥哥只差一岁,大哥念国中三年级,二哥念国二中年级。我们也被传唤了好几次。刑警先生和女警们每次来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尤其是人在现场的二哥被问得最多。一向喜欢和人接触的二哥,被问得人都憔悴了。可是我也很能理解警方的立场,毕竟当时在现场的人几乎都罹难了,获救的人则是处于暂时无法接受讯问的状态。
  因为没有东西失窃,所以警方先是从寻仇的方向调查?可是那户人家历代都是当医生的,做人很殷实,颇受到地方上的敬重,根本找不到有什么仇家。调查立刻就陷入瓶颈。
  调查陷入瓶颈的气氛的确令人很讨厌呢。
  投注了那么多的警力,大家也被问得烦透了,却没有任何效果,凶手的形象始终浮现不出来。不论是警方还是人民,全都充满了压力。
  大家的心情都很烦躁。明明有个凶手杀了许多人,却不见踪影。可是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凶手就在身边。
  当然,的确是有个凶手的。
  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身穿黄色雨衣的男人。
  凶手一举成名了,却没有任何人看过他的脸。尽管根据附近人们提供的证词制作模拟影像,但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男人骑着机车,载着好几箱的酒到现场。
  虽然不是经常进出的小店伙计,不过感觉很像是帮忙送货的人。一如前面我也说过,男主人有个医学院时代的好朋友在山形开诊所,由于男人报上了那位医生的名字,男主人也就不疑有他。
  对了,那个时候下起了雨。因为低气压的接近,几乎是风吹雨打的状态,所以即便那个男人全副武装看不清长相,也没有任何人怀疑他。
  那件黄色雨衣隔天在河川下游被找到了。男人一送完酒便立刻脱下丢掉。凶手留下的东西除了一封奇怪的信之外,就只有那件黄色雨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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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滞不前的白色夏天。奔波游走在残暑街头的刑警们。
  调查行动越是延宕,人们的忧郁和疲劳只有与日俱增。
  一天之间,几乎全家族的人都命丧黄泉的青泽家,似乎也跟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没落。
  我经过他们家门前好几次,那里总是安静无声。据说住在福井和大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