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俄罗斯幽灵军舰之谜>俄罗斯幽灵军舰之谜 分节阅读 4
  “可是邀请皇太子来的是日本政府,政府希望藉由款待罗曼诺夫皇太子,极力避免战争。发生这件事之后,在日本举国上下引起很大的骚动,政府担心如果不把津田处以死刑,就势必爆发日俄战争。俄罗斯公使谢维奇也这么对日本施压,这时候,有个名叫 山勇子的烈女,为了向俄罗斯谢罪,在京都府厅正门前切腹自杀了。”
  “什么!”
  “当时的明治天皇亲自从东京去探望在京都的常磐饭店治疗静养的尼古拉皇太子殿下,由伊藤博文带领的明治新政府也给了司法界强大的压力,拼命策划让法院作出津田的死刑判决。但是,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儿岛惟谦法官,他坚持依照国内的法律来裁决,把津田处以无期徒刑。这个举动震怒了内务大臣西乡从道等人,据说他们大骂儿岛,要他仔细睁大眼睛看着战争发生、日本亡国。可是儿岛则表示如果坚持要处死刑,就请明治天皇下敕令,他才愿意处津田死刑。”
  “明治天皇下敕令了吗?”
  “没有。但是儿岛的判断是正确的,关于这次事件,罗曼诺夫皇室完全没有向日本政府要求任何赔偿。”
  “哦,所以说并没有发生战争啰?”
  “嗯,至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发生。这次事件中日本政府遵守法律的态度受到欧美极高的评价,后来废弃了不平等条约,更加提升了国家的地位。总之,皇太子在那之后继续他的旅程,依照预定计划来到我们的饭店,在此疗养,暂作停留。当时他经常在芦之湖畔散步、眺望富士山,他曾经好几次跟身边的人说,死后的世界或许就像这样吧。”
  “这样啊。”
  “自己要是死了,一定会到像这样的地方去吧。毕竟殿下前几天才刚有过一场生死交关的经历。这种经验对年轻的殿下来说,应该是第一次,所以当时殿下才会那么仔细思考关于自己死后的问题吧。
  “因此,有些研究灵异现象的老师认为,这应该是尼古拉殿下的灵魂,又搭乘军舰回到这里。因为尼古拉殿下一直很喜欢我们饭店,他心里一定希望自己死后可以到这个地方来。那张幽灵军舰被拍成照片,刚好是尼古拉殿下死于革命后不久的事。”
  “啊……”我沉默了下来,想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我问他:“这个故事的确很惊人,但实际上再怎么说这都是不可能的啊。这张照片拍摄的确切年代呢?”我并不相信,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大正八年,照片后面是这么写的。”
  “大正八年……”
  “是的。”
  “那是公元几年……”我本来想在心里计算,但是算到大正,就搞不太清楚了。
  “是一九一九年。”我脑中想起孙女的来信中,仓持平八最后的遗言。请告诉她,在柏林的事,仓持觉得很抱歉。那么在柏林的事,应该是发生在这幽灵军舰事件之后啰。
  “所以,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村木这么说着,而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的我,惊讶程度应该有他的三倍吧。这简直太离奇了。革命中被杀的俄罗斯皇帝之灵,搭乘着军舰回到箱根?我从来不知道大正时代的箱根曾经发生过这种诡异的事件。
  “但是,我还是觉得无法置信。那艘军舰,是在芦之湖的水上拍到的吗?”
  “是的,正确来说,军舰停在芦之湖的码头,有俄罗斯和日本军人陆陆续续从船上走下来……”
  “什么?!照片里还拍到这些吗?!”
  “是的,都拍到了。”
  我再次无言。村木继续说下去:“那也都是已经死去的人。”
  “啊?”
  “好像是被革命军灭亡的白军(注:白色是俄国皇室的代表色。在俄国沙皇时代内战期间,支持皇室的保皇党等组织起而对抗革命军布尔什维克军队,称为白军。)军人,对俄罗斯史很了解的老师们说,看他们穿的衣服就知道了。”
  我心里的感觉已经超越了惊讶,变成一片空白。我是听说过狐狸出嫁这些怪谈,不过,现在要告诉我俄罗斯军人的亡灵来到箱根行军吗?
  “那些人里面,有拍到皇帝吗?”
  “不,这就没听说了。”
  “那艘军舰后来呢?”
  “消失了,就在当天晚上。”
  我又是忍不住地惊讶:“……消失了?你是说,它回到俄罗斯去了吗?”
  “很可能吧,我想应该是。”村木认真地说。而我则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荒诞离奇的事,听都没听过。
  “那艘俄罗斯军舰应该是某些人造的吧?住在这附近的人,可能是造船师傅之类,做出一座类似军舰的东西,会不会是纸糊的道具呢?”
  我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了。
  “这不可能。”村木严肃地否定我的推测,“警察也彻底调查过芦之湖周边的造船师傅、盖房子师傅、铁工厂等等,没有人接过这种工作,而且俄罗斯军舰出现的时间只有那一晚,在前一天,还有再前一天,都没有人在芦之湖看过什么军舰。”
  这时候,我只能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真是新奇的怪谈,军舰的幽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那么,我想我先到本馆一楼魔术室的暖炉前等候两位。照片我会请人去找的。”看我不说话,村木这么说着。
  “啊?哦,好的,那就麻烦你了。我也马上跟御手洗一起下楼去。”我终于回过神来,慌张地对他说,“您刚刚说的话,我会转告御手洗的。”
  一片混乱后,我再次被勾起强烈的兴趣。这么一来,要是不看看那张照片,是安抚不了心里这股渴望的。
  “我知道了,不过找照片可能要花上一段时间。”经理说。
  “没关系。只要在我们住宿期间能看到就行了。不过,我们无论如何都想看看。”我毅然地说。甚至心想,就算一直住到他找到照片为止也无妨。
  “好,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只要没有人把照片丢掉,一定还在这间饭店里的。”
  我心里一惊,原来还有被丢掉的可能性,这可不太妙啊!村木再次告诉我魔术室的位置,低头行礼之后走出走廊。而我再次陷入了失神的状态,芦之湖里的俄罗斯军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荒谬、没道理的事呢?
  我想起住在横滨旭区鹤之峰的仓持平八这位老军人。军舰让我联想到曾为军人的他。他曾经说过,希望让安娜-安德森-马纳汉这位美国老妇人看看这张照片,这么一来,那位名叫安娜的妇人,就不会遭到迫害了,而她忘了这张照片的存在。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迫害指的是什么?这位安娜-安德森,到底是何等人物?而仓持平八和这件跨越日、美、俄的事件,又有什么关联?到底想对我们倾诉什么呢?

  3

  我和御手洗走进了本馆魔术室。村木已经站在暖炉前等待我们。一看到御手洗,他就像个装了弹簧的人偶一样,往前方跳了出来,说:“久仰大名了,御手洗先生,能见到您真是荣幸啊!”他温和地微笑,沉沉地低下满是银发的头,伸出自己的右手。御手洗一握住他的手,村木马上用双手牢牢包住御手洗的手。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开始怀疑御手洗的书迷并不是村木的女儿,而是村木他自己。
  “幽灵军舰,实在是个深具魅力的谜团呢。”御手洗说。
  “是的,不过同时也是个相当难解的谜题。来、来、来,快先请坐吧。”经理急忙指了指沙发。
  魔术室是由六个空间所组成的,每个空间都有一套沙发桌椅,其中并没有隔间。房间里弥漫着宛如古董商品店的味道,让人感受到过往时代的美好轨迹。墙壁是木板,但上半部起则涂了灰泥(注:硫酸钙的一种,古代用于建筑材料,用法类似现代的水泥,欧洲大教堂常见此素材。),天花板也是,照明灯具微微泛黄显得柔和;一坐进沙发里,我顿时觉得心情平静安稳了许多。
  东京已经找不到有这种古典风情会客室的饭店了。从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号馆的白色外墙,六个空间里,设有暖炉的只有一个,村木已经替我们留好了暖炉前的特别座位。
  看到我们坐定在他所指的沙发上,村木这才在我们面前的沙发坐下。看他待客的态度,一定是长年来担任饭店员工所养成的习惯吧。
  “找到照片了吗?”御手洗一边坐下、一边问,同时他也不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暖炉上方,接近天花板的白色墙壁。现在那里只挂了一幅黄昏时的富士山照片。
  “是的,现在正请人在找,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这间饭店真是气派啊!我听过山口仙之助先生在创立饭店时期的许多吃苦的故事。”御手洗说。
  “您是第一次来到本饭店吧?”村木问道。
  “是的,我第一次来。”御手洗回答。
  “但是,御手洗先生好像对我们的创业者很了解呢。”村木一边将桌上的烟灰缸移到角落,一边说着。
  “因为我对日本近代史一向很感兴趣。我记得在昭和十六年(公元一九四一年)的夏天,丰田外长和英国大使克雷先生,就曾经在这里举行过会谈,是不是呢?”
  “没有错,的确是的,我听饭店的前辈说过。您可能比我知道得还要多呢。”村木苦笑说。
  “那的确是一场意义重大的会谈啊!”御手洗明明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却说得一副感慨良多的样子。
  “御手洗先生,难道令尊曾经在外务省(注:相当于我外交部。)工作?”村木问道。
  御手洗则稍微耸耸双肩,只简单地回答:“不是。”接着,他换了另一个话题,“仙之助先生,是关内一间西餐厅的儿子对吧?”
  “是的。店名好像叫做‘Number 9’。”村木回答。
  “名字的由来呢?因为在居留地的第九号吗?”御手洗问他。
  “可能是吧!”
  “可是第九号我记得是法国人的区域啊。用英文来取名,这就奇怪了。”
  “哦,是吗?总之,岩仓使节团离开横滨之前,这家‘Number 9’突然失火了,于是仙之助先生没有了家,他要求店里的常客岩仓先生收容他当随从,硬是加入了使节团里。”
  御手洗点了点头:“是明治四年吧?他们出发的时间。”
  “我想没有错。相当显赫的阵容,有岩仓具视、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还有团琢磨这个人呢。”
  “听说还有女性。”
  “是的,是津田梅子女士,她是后来津田塾大学的创校者;还有山川舍松女士,她后来成为鹿鸣馆的女主人;永井繁女士,艺术大学的日本首位钢琴教授。”
  “都是建设新日本的重要人才啊。”
  “是的,但是只有山口仙之助先生是求人带他过去的,只是一介平民。这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公费留学,其他多半出身于武家、士族。所以一到了洛杉矶,大家纷纷前往美国各地的住宿家庭,只有仙之助先生,因为没有钱只好去找工作,所以一直留在洛杉矶,从洗盘子开始,一直在餐厅和饭店里工作。”
  “刚到外国的时候,决定对这个国家印象好坏的,往往就是住宿的饭店呢。”我根据自己贫乏的经验这么说。
  “一点也没错,所以这个使节团的所有成员,也都记录了下榻洛杉矶饭店时大家惊讶的印象。一拉绳,就有女仆马上跑来;饭店里竟然还有理发店,简直像闹区的街道一样。而仙之助经过三年的学习终于回到横滨,他从美国带了七头种牛,回来想在横滨经营牧场,但听说最后还是失败,才转而经营以外国人为客层的饭店。”
  “经营饭店是他自己的想法吗?”
  “不,回到横滨时,仙之助应该还只有二十三岁。他之后进入庆应义塾就读,听说是受到福泽谕吉和政府相关人士的建议。”
  御手洗点点头。
  “接下来的发展我想您也很清楚,当时这里什么都没有,必须从建设发电所开始,好不容易才铺好了道路、建设了铁路,就是所谓的基础建设吧。要是没有这些就不可能经营饭店,客人来不了,食材也送不到。”
  “这可不是一个二十三岁,而且经营牧场失败的青年能负担的投资啊。”御手洗说。
  “嗯,这个嘛,在当时的确是这种状况。”
  “这里一开始是定位为专门供外国客人用的饭店对吧?”
  “是的,没有错。仙之助先生曾经说,不要从日本人身上赚钱,那就好像孩子从父母亲身上拿钱一样。”
  “这家饭店是买下这里原有的一家老旅馆改建的,是吗?”
  “是的。据说是从前丰田秀吉攻打小田原时,买下曾经投宿的日式旅馆‘藤谷’,之后便开始经营的。所以这间旅馆如果从那时候开始计算,已经有五百年历史了。”
  “然后再改建成西式。”
  “没错。原本以为,既然已经有了旅馆,那么食材的供应链也应该相对完整。可是没想到实际一开始经营,才发现原有的供应链完全不管用,肉类和面包必须用铁路马车从横滨运到小田原,再趁着凌晨天色没亮时由人来扛,每天送到饭店去。毕竟菜色内容和以往的日本料理不一样,所以材料也完全不一样。经过这种运送过程,每天都好不容易才能赶得上早餐,说起当时的辛苦,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哪。”
  “饭店是哪一年创立的呢?”
  “明治十一年。”
  “也就是……一八七八年吗?”
  “没有错。”
  “明治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