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重返中世纪>重返中世纪 分节阅读 53
那模型。模型上的城堡一看便知非常精确。它位于一个大建筑群的中心。城堡外有一圈树木,再向外又是一幢幢建筑和网状道路。然而那些都不存在。在中世纪时,城堡是孤零零地耸立在平原上的。
  “这是什么模型?”斯特恩问道。
  “拉罗克堡。”一个技术人员回答说。
  “但是这个模型不精确。”
  “哦,很精确的,”那人说,“非常精确。至少根据他们提供给我们的最新建筑图来看是精确的。”
  “什么建筑草图?”斯特恩问道。
  听他这么一问,他们陷入了沉默,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斯特恩看见房间里还有其他比例的模型:加德堡、圣母修道院。他看见墙上的大幅草图,心想这里像一间建筑师的办公室。
  这时戈登把头伸进来说:“斯特恩?我们走吧。”
  斯特恩随戈登沿走廊走去。他回头一看,见那些技术人员正把模型竖起来搬出大门。
  “那是怎么回事情?”斯特恩说。
  “遗址开发研究,”戈登说道,“我们每个遗址项目都做。我们是想确定这些历史遗址周围原先的环境,以便把遗址留给游客和学者。他们研究风景线之类的东西。”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斯特恩问。
  “这绝对是我们的业务。”戈登说,“在一个遗址完全复原之前,我们打算投资几百万。我们不想让它和购物中心、高层大饭店混在一起。因此我们打算把遗址规划得大一些,看我们是否能让当地政府确定方针。”他看了看斯特恩,“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这多有趣。”
  “运送室怎么了?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带你看的。”
  
  运送现场橡胶地板上的爆炸碎片已被清除,地面也已打扫干净。工人们正跪在地上,更换被酸性物质腐蚀过的橡胶地板。两块玻璃幕墙已经安装好了。一个戴着厚风镜的工人正拿着一只古怪的有罩电筒仔细检查其中的一块碎片。斯特恩抬起头,看见一台起重机正把从正在修建的第二运送室吊来的大玻璃幕墙往下放。
  “所幸的是,我们还有一个正在修建的运送室,”戈登对他说,
  “否则我们要花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把这些玻璃板运下来。好在玻璃幕墙已经在这里,我们只要把它们移过来就行了。真幸运。”
  斯特恩只顾抬头往上看,他没有意识到那幕墙有多大。他们头顶上方那玻璃幕墙呈弧形,少说有十英尺高,十五英尺宽,将近二英尺厚。它们被用带衬垫的吊索包着,慢慢向地板上的安装架上放。
  “我们没有备件,只有一台整机。”戈登说道。
  “是吗?”
  戈登走到一块已安装好的玻璃幕墙旁边。“你可以大致上把它们当做大玻璃曲颈瓶。”戈登说道,“它们是曲线型的容器,可以从顶部一个口向里注水。一旦把水注满,它们就很重了。每块大约要重达五吨。曲线造型实际上是为了增强抗压能力。我担心的正是压力问题。”
  “为什么?”斯特恩问道。
  “走近些。”戈登用手指摸着玻璃的表面,“看见这些小凹点了吗?这些灰色的小点?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些小点以前是没有的。我认为是爆炸把小滴的氢氟酸吹进了那个运送室所造成的。”
  “现在玻璃已经受到了腐蚀。”
  “是的。轻微的。假如这些凹点削弱了玻璃的强度,那么注满水之后,玻璃受到压力,幕墙也许会开裂。如果更糟糕些,整个水幕墙就可以碎裂。”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呢?”
  “那么我们的运送室就没有完整的水幕保护了。”戈登两眼盯着斯特恩说,“那样,我们就不能把你的朋友们安全接回来了。他们所冒的传送错误危险就太大了。”
  斯特恩皱起眉头,“你有办法测试吗?看它们能不能撑得住?”
  “没什么办法。我们可以进行压力检测,但那要冒打碎其中一块的风险,而我们又没有多余的玻璃板,所以我不会那么做。但是,我打算做一次显微镜偏振视觉检查。”他指了指拐角处戴着护镜检查玻璃的那个人。“这项测试能够查出预存压力线——玻璃上都有这条线,并向我们提供玻璃是否会破裂的大致情况。他有一台数码相机,能把数据点的情况直接输入电脑。”
  “你打算进行电脑模拟?”斯特恩问。
  “粗略地做一下,”戈登说,“可能不值得一做,因为太粗略了。但是我还是要做一做。”
  “那,决定什么呢?”
  “什么时候向里面注水。”
  “我不明白。”
  “如果我们现在注水,它们支撑住了,那么一切都可能没事。但是也说不准。因为某只水箱也许有一个弱点,受压一段时间之后才会破裂。所以,这也是到最后时刻再向所有水箱里注水的理由。”
  “注水能注多快?”
  “相当快。我们这儿有一只消防栓。为了把压力减小到最低限度,注水就要慢。这样,加满九只幕墙罩需要将近两小时。”
  “但你们不就收不到运送开始前两小时的现场曲张信息了?”
  “不一定——如果控制室工作顺利的话。控制室的设备已经关闭了十个小时。酸性气体已扩散到那儿了,也许已经对电子设备造成了影响。我们不知道它们工作是否正常。”
  “现在我明白了,”斯特恩说,“每只水箱是不一样的。”
  “对,每一只都不一样。”
  斯特恩想,这是科学上一个典型的现实问题。权衡风险,衡量不确定性。大量的科学问题都是这样,这是大多数人所不理解的。酸雨问题、全球性气候变暖问题、环境清洁问题、癌症风险问题——这些复杂的问题总是一种平衡的行为,总会引来各种判断。
  研究数据可靠性如何?从事这项研究的科学家可靠性如何?电脑模拟的可信性如何?未来的发展前景重要性如何?这些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当然,媒体从来不关心这些复杂性,因为这些问题成不了新闻。结果,人们以为科学是枯燥无味的东西;其实并非如此。就连已经确立的概念——例如,细菌造成疾病的说法也并不像人们所相信的那样已经完全得到了证实。
  在这件事情上,在这个直接关系到他的朋友们的安全的事情上,斯特恩面临着许许多多不确定的东西。水箱是否安全?不确定。控制室是否会发出适当的警告?不确定。他们应该现在就慢慢注水,还是等将来迅速注水?不确定。他们不得不做出判断。几个人的生命就靠这个判断了。
  戈登盯着他,在等待。
  “有没有不带腐蚀点的水箱?”斯特恩说。
  “有,四只。”
  “那么,我们现在就给那些水箱注水。”斯特恩说道,“等偏振分析和电脑模拟的结果出来,然后给其他水箱注水。”
  戈登缓缓点头说:“英雄所见略同。”
  斯特恩说,“你的最佳设想是什么?其他水箱是好的,还是坏的?”
  戈登说,“我的最佳设想是,其他水箱是好的。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会知道更多的情况。”




  ■第四十一章

  06:40:22

  “安德烈爵士大人,请您到这边来!”居伊·马勒冈说着优雅地鞠了一躬,同时把手一挥。
  马雷克尽量掩饰内心的惊讶。他飞马奔进拉罗克堡的时候,满以为居伊和他的手下人会立刻杀了他,可是他们对他恭敬有加,几乎把他奉为上宾。他此刻已深入城堡的内院,看见大厅里灯火通明。
  马勒冈领他穿过大厅,走进右边一座特别的石头建筑。它的窗户上不仅装着木栅条,而且还蒙着透明的猪膀胱薄膜。窗台上点着蜡烛,但却不是点在房间里面,而是隔着膀胱薄膜点在窗户外面。
  他还没进去,就知道那是为什么了。这座建筑只有一个大房间。靠墙的地上放着架高的木台,上面高高地堆着拳头大小的灰色布袋。在一个拐角上,黑色的铁弹丸码放成金字塔形。房间里有股明显的气味刺鼻的干燥的气味,马雷克清楚地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火药库。
  马勒冈说:“好了,大师,我们找到一个助手来帮你。”
  “谢谢。”爱德华约翰斯顿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地上。他的一侧放了两只装着火药混合物的石钵。他的双膝之间还有一只。他正在研钵里不紧不慢地研磨一种灰色粉末。他看见马雷克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他脸上毫无惊讶的表情。
  “你好,安德烈。”他说。
  “你好,教授。”
  他仍在研磨,“你还好吗?”
  “是的,我还好。腿受了点儿伤。”事实上,马雷克感到腿上阵阵抽痛;但伤口很干净,因为河水已把伤口彻底洗净。他认为过几天就会痊愈。
  教授继续耐心地、不停地研磨,“这就好,安德烈。”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其他人在哪儿?”
  “克里斯我不知道。”马雷克说道。他在想克里斯怎么会浑身是血的。“凯特没事,她正在寻找……”
  “这就好。”教授扫了居伊爵士一眼,平静地说。他的头冲着研钵点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当然,你知道我正在干什么了?”
  “在研磨,”马雷克说道,“这东西有用吗?”
  “总的来看,还不错。这是柳木炭,很理想。硫磺相当纯,硝是有机的。”
  “海鸟粪①吗?”
  【① 经部分分解的海鸟粪中含有氮和磷。】
  “对。”
  “那么,这大概是你所期望的。”马雷克说道。马雷克最初研究的问题之一就是黑火药技术。
  黑火药于十四世纪起在欧洲被普遍应用。黑火药的发明如同磨坊的轮子和汽车一样,不是某个人或某个地方的发明。它的原始配方——一份炭、一份硫磺、六份硝——来自于中国。关于它是如何传入欧洲的问题则莫衷一是了,正如黑火药当初是用做引火物还是爆炸物的问题一样需要澄清。黑火药最初用做武器的时候,被称为“火器”,意思是“利用火的武器”,而不是现代所指的步枪和大炮之类发射爆炸性弹丸的武器。
  这是因为最早期的黑火药爆炸性不强,人们还不理解火药的化学成份,另一个原因是它的技术还没有得到发展。黑火药爆炸时,木炭和硫磺迅速燃烧,助燃的氧气的丰富来源是硝酸盐,后来被称做硝石。硝酸盐最普通的来源是洞穴里的蝙蝠粪便。在早期,这些粪便根本不经提纯就加进了混合物中。
  但是,当火药被研成极细的粉末之后,其爆炸性增强了。这是十四世纪的一个伟大发现。这个过程被称为“研磨”;如果做得好,黑火药就像滑石粉一样精细。在漫长的研磨过程中,硝和硫的微粒被挤压进木炭的小孔。正因为这个原因,像柳木之类的木头就受到青睐;柳木炭的孔比较多。
  马雷克说,“我没看见筛子。你要洒水吗?”
  “不,”约翰斯顿微笑着,“洒水技术还没有发明呢,记得吗?”
  洒水是指向黑火药混合物上洒水,把它做成团,然后加以干燥的过程。这样制成的黑火药比干粉状的火药爆炸力强。从化学上讲,所发生的情况是,水将硝石部分溶解,使其覆盖木炭孔的内壁;在这一过程中,未被溶解的硫磺微粒也被带入木炭孔。这样所得到的火药不仅更有威力,而且性能更稳定、更持久。但约翰斯顿说得没错;洒水技术于一四○○年左右才出现——从现在起大约还要过四十年。
  “要我接手吗?”马雷克说。研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长达六至八个小时。
  “不用,我这就干完了。”教授站起身对居伊爵士说:“告诉奥利弗大人,我们已准备好,可以为他演示了。”
  “演示希腊火?”
  “差不多。”约翰斯顿说。
  
  在将近傍晚的斜阳中,奥利弗勋爵在城堡外围高大的城墙上不耐烦地踱步。这里的城垛宽度超过了十五英尺,使附近的一排火铳显得相形见绌。和他在一起的是居伊爵士,还有那个阴沉着脸的罗贝尔·德凯尔。他们看见教授,全都急切地抬起头。
  “怎么样了?大师,终于准备好了吧?”
  “是的,大人。”教授说道。
  他一只胳膊下夹着一个钵子走上前
  来。马雷克拿着第三个,里面装着调了油的细灰粉。用来调和的油很稠,带有强烈的树脂味。约翰斯顿告诉过他,无论如何不要碰这种混合物。其实马雷克不需要提醒。这是一种气味难闻而且呛人的粘性物质。他还带了一钵沙子。
  “希腊火?这是希腊火吗?”
  “不,大人。比它更好。诺克拉底的阿忒奈奥斯之火,又称为‘自燃火’。”
  “是吗?”奥利弗说着眼睛眯了起来,“演示给我看看。”
  在火铳的那边是东部那块开阔地,有一排投石机已经安装好了。它们处于两百码开外,在火铳射程之外。约翰斯顿把两只钵子放在头两门火铳之间的地上。他把从军械库里拿来的弹药袋装进第一门火铳,然后把一枝带有金属叶片的沉重的金属箭也装了进去,“这是你的火药和你的箭。”
  他转向第二门火铳,小心地把研细的黑火药倒进一只袋子里,塞进炮口,然后说,“安德烈,请把沙子给我。”
  马雷克走上前,把盛沙的钵子放在教授脚边。
  “沙子是干什么用的?”奥利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