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重返中世纪>重返中世纪 分节阅读 48
,似乎花了很长时间。她看了看那人的脸——两天没刮胡子了,嘴唇上有一处溃烂。他的眼睛是褐色的,还睁着。
  突然,那人的手向她伸过来,她吓得赶紧往后缩。接着她才意识到,是她的湿衣袖钩住了他手腕上的护镯。她把护镯拿开,那只手重重地落了回去。
  马雷克拿起那人的刀,把弓和箭给了凯特。
  墙上有一排木钉,上面挂了几件修士的白色法衣。马雷克穿上一件,然后递了一件给凯特。
  他指了指左边通向第二个建筑的斜坡。两名身穿褐紫和灰色衣服的士兵站在斜坡上,把他们的路堵住了。
  马雷克四下看了看,发现一根搅拌谷物的大木棒,把它递给凯特。他看见墙角还有好几瓶酒,便拿起两瓶,把门打开。他用酒瓶朝那两个士兵晃了晃,还用奥克西坦语说了点什么。他们急忙走过来。
  马雷克把凯特推到门边,轻声说道:“要狠。”
  第一个兵走进来,第二个紧跟在后面。凯特抡起木棒,猛地朝第二个人的脑袋打下去。她用的力量很大,心想肯定把那人的脑袋打碎了。可是没有;这家伙倒地后,马上就想爬起来。她又打了两下,才把他打得脸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与此同时,马雷克用酒瓶猛砸第一个士兵的头,然后接二连三地对着他的小腹猛踢。那家伙不断挣扎,还抬起胳膊招架。接着他的头上挨了凯特一棒,随即便躺着不动了。
  马雷克点点头,把刀塞进法衣,像修士那样微微低着头,迈步朝坡道走去。凯特跟在后面。
  她不敢去看塔楼上的士兵。她已经把箭袋藏在法衣下面,但弓却只好拿在手上。她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经注意到她。他们来到第二幢建筑物前,马雷克在门口停下。他们听了听,只听见不断重复的砰砰声和下面河水的哗哗声。
  马雷克把门推开。
  克里斯不断抬头,从嘴里向外吐水,他被呛得直咳。水流现在是缓慢了,但他已经到了磨坊下游一百多码处。两岸都是阿尔诺的人马,显然是正在等待攻击磨坊桥的命令。附近有大批战马,此刻正由侍从们牵着站在附近。
  那些人的脸被水面上反射的阳光照得明晃晃的。克里斯看见他们或眯起眼睛,或背对着河水。他意识到,反光也许是他们没有看见他的原因。
  他没有抬胳膊击水或者划水,而是轻手轻脚地游到多尔多涅河的北岸,悄悄地躲进倒挂在水边的灌木丛里。在这儿,没人会看见他。他能暂时歇一口气。他必须呆在河的这一侧——法国一侧——才有希望与安德烈和凯特重新会合。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从磨坊里活着出来。克里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大,毕竟那磨坊里全是兵。
  这时,他想起来了,那块陶瓷片还在马雷克手上。如果马雷克死了,或者失踪了,他们就永远别想回去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许他们本来就回不去了。
  有样东西撞在他后脑勺上。他回过头,看见水里漂着一只胀得鼓鼓的死老鼠。他觉得一阵恶心,连忙从河里向上爬。这地方眼下还没有兵,因为他们此刻都在下游十几码的橡树林里。他爬出水面,躲在灌木丛中。他感到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听见那些兵在开玩笑,不时地哈哈大笑。他知道应该挪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他现在的藏身之地是岸上的矮灌木丛,随时都会被沿河边小路行走的人看见。他觉得身上暖和多了,但也觉得精疲力尽。他眼皮发沉,四肢无力。尽管他明知这样很危险,但心里却在想,他只是把眼睛闭一会儿。
  就一小会儿。
  
  凯特上了第二层,听见里面的声音震耳欲聋,不由得退了一步,朝下面的房间看了看。房间里有两排杵锤,它们此起彼伏地落在铁砧上,发出的丁丁当当声在石墙之间回响。
  每个铁砧旁都有一盆水和一盆燃烧的煤火。这显然是个铁工房,是用加热、敲打和淬火方法对钢制器具加工的地方。敲击力是由水轮提供的。
  但现在,没有人管的杵锤仍在砰砰作响,七八个穿褐紫色罩袍的士兵正在搜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朝旋转的圆筒和起落的杵锤下面张望,在石墙上寻找秘密夹层,在工具箱里仔细翻找。
  她清楚他们正在找什么:马塞尔修士的钥匙。
  马雷克转身对着她,示意他们应当下楼,从现在正开着的边门出去。这是侧墙上唯一的门,门没有上锁。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马塞尔的房间。
  显然,那个房间已经被搜查过了。
  不知怎么的,这并没有影响马雷克的决心。他决定下去。他们从梯子上下去,穿过砰砰作响的杵锤,悄悄进入马塞尔的房间。
  马雷克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修士的房间,很小,很简陋:一张小床,一盆水和一只尿壶。床边有张小桌,上面有枝蜡烛。这就是全部家当。马塞尔的两件法衣挂在房间里的一只木钉上。
  其他什么也没有。
  只要一看就知道房间里没有钥匙。即使有,也早被当兵的搜去了。
  然而,凯特感到惊奇的是,马雷克竟跪在地上,有条不紊地在床下搜寻。
  
  马雷克想起修道院院长临死前说的话。
  院长不知道通道的位置,但却急于知道,以便能把它的位置告诉阿尔诺。他曾鼓励教授去翻阅旧文件——这是有道理的  ,因为马塞尔疯了,无法告诉别人他做过些什么。
  教授发现一份文件上提到过钥匙,认为这似乎是个重要发现,但是院长曾不耐烦地说:“他当然有钥匙,他有许多钥匙……”所以说,院长知道有钥匙,而且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但是,他还没能用上这把钥匙。
  为什么呢?
  凯特拍了拍马雷克的肩膀。他回过头,见她已把法衣推到一边。他看见门背后刻有三个罗马数字式的图案。这些图案很正规,甚至带有装饰色彩,但显然不是中世纪的。
  这时,他意识到这些图案根本不是装饰性的,而是解释性的。
  这就是钥匙。
  引起他注意的是最右边的第三个图案。其状如下:

  【图4-34】

  这个图案许多年前就刻在木门上了。毫无疑问,那些士兵都看见了。如果他们还在搜查,那就说明他们还不明白这个图案的含义。
  但是马雷克明白了。
  凯特盯着他,说了声:楼梯?
  马雷克指着图案说:地图。
  现在他终于全都明白了。
  字典里查不到VIVIX,因为这不是一个词。这是一串罗马数字:V、IV和IX。这些数字是一些特别指令,就像羊皮纸文件里的DRSIDE所暗示的一样。DRSIDE也不是一个词,而是Dextra、Sinistra、Dextra三个词的两个首字母的组合。这三个词在拉丁语中表示:左、右、左。
  这就是秘密钥匙:进入绿色教堂后,先向右走五步,再向左走四步,然后再向右走九步。
  这样你就能进入秘密通道。
  他朝凯特咧嘴一笑。
  所有的人都在找的东西,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他们已经掌握了通向拉罗克堡的钥匙。




  ■第三十五章

  09:10:23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活着从磨坊出去,凯特心下思忖。马雷克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窥视外面士兵的动静。她走到他身旁。
  她数了数,有九个兵。加上德凯尔,一共十个。
  十对二。
  那些兵似乎不像先前那样专注于搜查了。许多人隔着杵锤相望,耸着肩膀,仿佛在说:我们还不结束?这还能有什么名堂?显然,凯特和马雷克想离开而不被察觉是不可能的。
  马雷克指着通向上层斜坡的楼梯。“你直接去楼梯,然后离开这儿,”马雷克说道,“我来掩护你。等一会儿,我们在下游的北岸会合,好吗?”
  凯特看了看士兵说:“十对一。我可不能走。”
  “不。我们必须走一个。我能应付。你走。”他把手伸进口袋,取出那只陶瓷片交给她。“把这个带着。”
  她觉得不寒而栗,“为什么,安德烈?”
  “拿着吧……”
  他们走进大房间后,凯特沿来时的路返回,向楼梯走去,马雷克则穿过房间,走向那扇俯视河流的窗户。
  凯特刚上了半截楼梯,就听见一声大喊。房间里的士兵全都朝马雷克的方向跑去。马雷克把法衣的斗篷向后一推,和一名士兵厮杀起来。
  凯特毫不犹豫地从法衣下取出箭囊,搭上一枝箭,拉开弓。她想起了马雷克的话:要射杀一个人……当时她还认为这话很滑稽呢。
  一个士兵指着她大喊起来。她的箭射中那人的脖子侧面。他摇摇晃晃地向后栽进火盆里,倒在灼热的炭火上,嚎叫起来。靠近他的一名士兵向后退避,寻找掩护;凯特一箭射中他的胸膛。他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剩下八个。
  马雷克正奋力与三个人拼杀,其中一个是德凯尔。他们在此起彼伏的杵锤和悠悠旋转的凸轮之间腾跃避闪,一时之下刀光剑影。有个人被马雷克砍倒,在他身后躺下了。
  还剩七个。
  就在这时,凯特看见那倒下的士兵站了起来;原来他刚才是装死。只见他蹑手蹑脚地向前移动,想从后面偷袭马雷克。凯特张弓搭箭,朝那人射出一箭。那人捂着大腿倒下;他只是受了伤,躺在地上。凯特又补了一箭,这下射中了他的脑袋。
  她正要拔另一枝箭,却看见德凯尔从同马雷克的厮杀中抽身,飞也似地跑上楼梯,向她扑来。
  凯特摸出一枝箭,搭在弦上,向德凯尔射去。但由于动作匆忙,她没有射中。德凯尔来势凶猛。
  凯特丢下弓箭,向外跑去。
  她沿斜坡向磨坊跑去,同时朝河里看了看。她看见白沫翻腾、哗哗流动的水面下到处是石头——水太浅,不能往下跳。她只好向刚才来的地方跑。她听见德凯尔在后面喊叫。前面的塔楼上,一群弓箭手已拉开了弓。
  第一批箭飞来时,她已到了面粉磨坊的门口。这时,德凯尔边向后跑,边挥舞拳头,冲着弓箭手们大声吼叫。箭在她的周围铛铛落下。
  在磨坊的上面一层,士兵们正在猛撞被梯子封住的门。凯特知道那梯子顶不了多久。她跑到地板上的洞口处,纵身跳到下面的房间。在纷乱的嘈杂声中,那几个喝醉的兵已慢慢醒过来。他们醉眼矇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但空气中的黄色粉尘太多,看不清他们。
  这使她有了主意:空气中的粉尘。
  她把手伸进衣袋,取出一只红色立方块,上面标有“六十”字样。她拉开拉环,把立方块扔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她心里开始默默地倒计时。
  五十九、五十八。
  此刻,德凯尔已到了上面的房间,但他不知道她是否有武器,迟疑着没有下来。她听见头顶上方喧闹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岗楼里的士兵已破门而入。上面肯定有十来个人。也许更多。从眼角的余光里,她看见麻袋旁一个醒了酒的兵正冲过来抓她。她飞起一脚,猛地朝他胯下踢去,他呻吟着倒在地上翻滚。
  五十二、五十一。
  她猫着腰挪进刚才来过的小间。水轮在吱吱作响,水花四溅。她关上那扇矮门,但门上既没有插销也没有锁。任何人都能进来。
  五十、四十九。
  她向下看了看。地板上的开口处,也就是水轮向下旋转的地方,宽度足以容她穿过去。现在,她只要抓住一只轮叶,跟着轮子向下,等到了低处,便可以安全地跳进浅水里。
  可是当她面对水轮,想把握最合适的行动时机的时候,才意识到说比做要容易得多。轮子的旋转似乎很快,轮叶使她眼花缭乱。
  她感到有水溅在脸上,视线模糊。还剩下多少时间?三十秒?二十秒?她注视着水轮,不知数到几了。但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如果克里斯说得不错,那么整个磨坊现在随时都会爆炸。凯特伸手抓住一只向下的轮叶——正准备和它一起下去——但又胆怯地缩了回来——松开轮叶——又伸出手去——又胆怯——把手缩回来。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稳住情绪,再度做好准备。
  她听见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从上面一层砰砰跳进隔壁房间。
  她没时间了。
  她必须走。
  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用双手抓住从面前经过的轮叶,把身体紧贴在轮子上。她掠过地板的开口——出现在阳光中——她成功了!——突然,她的身体猛然离开水轮,悬在半空之中。
  她抬头看去。
  她的胳膊已被罗贝尔·德凯尔死死抓住。他是在她即将落下去的最后时刻,从开口处把手伸下来抓住她的。现在,她被他抓着,在空中悠悠晃荡。几英寸之外的水轮仍在旋转。她试图挣开他的魔掌。他盯着她,表情冷酷而坚定。
  她在用力挣扎。
  他却紧抓不放。
  突然,她看见他的眼神在发生变化——刹那间的不知所措——他脚下那湿漉漉的木地板开始塌陷。由于常年受轮子带上来的水的浸泡,那旧木板难以承载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地板慢慢向下弯曲。一块地板无声无息地断裂,德凯尔的一只膝盖从裂缝中钻出来,但他仍然紧紧抓住她。
  不知还剩多少时间了?她暗暗思索。她用那只自由的手猛击德凯尔的手腕,想迫使他松手。
  还剩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