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准备好的牌子，此刻应该能派上用场。’
小女孩这样想道。
对一名古老岩元素生物来说，书写人类的文字，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或许帝君以前教过她写字，但是如今因为力量流失，那些知识也被淡忘了。
“帝君好像，提到过这种现象吧。”
“是叫……「磨损」，来着？”
小女孩摇了摇头，有些兴奋的躲在角落里，期盼自己的路牌能够生效。
要是这块牌子有用的话，她就多做些准备着！
改天就去理水叠山真君那里，再多借些木头。
再拜托留云借风真君搞些墨水来，那只鸟喜欢在云来海上空飞，肯定能逮到吐墨汁的怪鱼……
“这TM谁的字啊？写这么丑？”
矿工的声音令小女孩的呼吸一窒，紧随其后的是一阵翻动泥土的窸窣声。
小女孩迫不得已睁开双眼，只看到那块木牌像垃圾一样，被人丢在路边。
上面还沾着几个布满泥土的脚印，把她写上去的字迹踩得乌漆嘛黑的。
若陀龙王怒了。
“人类，你丫要付出代价……”
她刚一开口，便用双手狠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在干什么呢？
这可是人类啊！
是帝君守护数千年，为之征战四方的宝贵之物。
自己要是动怒的话，这两具矮小的身躯只怕转眼便会碎成粉末。
不行。
不能这样。
帝君说过，越是发怒，「磨损」就会愈发严重。
这里要用人类的手段解决。
若陀龙……小女孩清了清嗓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叔叔！不能再往前走啦！前面很危险！”
小女孩跪在地上，扶起那块倒塌的牌子，用白皙的小臂将泥土掸去，慢声细语道。
几个矿工看到突然蹦出来的小孩子，被吓了一跳。
他们这属于是非法开采，一旦被千岩军逮住，绝对没有好果汁吃。
不过很快众人就意识到，眼前这人，只是个头还没有铁镐高的小孩子。
“哪儿来的毛孩子！大人干活，小孩儿一边玩儿去！”
油滑矿工凶狠道，完全不理会小女孩的劝告，径直朝着山里走去。
其他矿工心里也都想着尽快完工，到山下收散矿的商人那里，换了钱走人。
对于这荒郊野岭出现的小孩子置若罔闻。
“不行！别再往前走了！”
小女孩跑过去，拽住矿工的衣角，拼命阻拦。
倘若放他们进山肆意挖掘矿脉，今晚只怕又是不得安生。
油滑矿工三番五次被阻拦，心底的火苗腾一下子就起来了，一巴掌将小女孩推的老远。
“嘿！你这鳖孙！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爸妈不教你，爷爷我就来教你！”
“我等可是奉岩王爷之命，进山挖矿的！”
他们当然不是奉岩王帝君指令挖矿的矿工，几人也都知道这是调侃，便哄堂大笑起来。
小女孩从地上爬起，用小褂抹干手掌上的泥，一言不发。
“矿是啥？矿就是钱！”
“是大把大把金闪闪的摩拉！”
“我那个相好的，还等着我赶明儿去珠钿舫赎她出来呢！”
小女孩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细雨，几个矿工也都披上了蓑衣，可她却依旧穿着那身薄薄的褂子。
“……你们，明明拥有那么多。”
“可以在大地上自由的奔跑，可以闻竹林间郁郁葱葱的气息。”
“还能亲眼目睹这一切，从生下来便是如此……”
“这些难道还比不上摩拉珍贵吗？”
油滑矿工嗤笑，笑得前仰后合，忘乎所以。
他笑得是什么？
是小女孩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吗？
他扶着自己笑弯的腰，嘴里还是冒着那有意无意的风凉话。
“岩王爷不缺摩拉，他手下的璃月七星、千岩军……也不缺摩拉。”
“我等缺啊！”
“岩王爷不缺女人，他手下的七星个个臀圆腰细，男俊女美！”
“我等也缺啊！”
“那群七星设下条条框框，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摩拉都流到她们肚子里去了！哪儿还管我们这群矿工死活？”
“我等只是在捡些岩王爷留下来的边角料罢了！他老人家不会在意的！”
“说不定啊，岩王爷这会儿正抱着七星中的哪一位，快活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
咔！
天空中一道怒雷响起，山里的鸟兽被惊得四散奔逃，那笑声也戛然而止。
矿工们还是进了山。
倾盆大雨浇灌在若陀龙王的脊背上，令它自己感到愈发的清醒。
“摩拉克斯……你都保护了什么？”
“这就是你的子民，一口一个岩王爷，从你、从我身上捞着好处……”
“却肆意的诋毁神明！将魔神的尊严视作无物！”
若陀龙王俯瞰着山下的那群矿工，他们抡起铁镐，一下接一下的凿击在山壁上。
它其实有一万种方法，将这些人赶出山林。
譬如化作龙形，引来野兽、怪物，将矿工吓退等……
但它没有。
「契约」不能违背，人类不能伤害。
既然这样，那就「无视」吧。
人类与岩石又有何异？终归都是要化成灰，融入泥土当中去的。
若陀龙王闭上双眼，听不见也看不见。
失去了阀门的力量倾泻而出，令大地颤动，山脉移位……
山脚下，矿工们装满箩筐，珍稀的矿石一块接一块。
即使是在雨中，雨水也掩盖不了他们脸上的笑容。
“石头！你笑得那么开心，想啥呢？”
“拿了钱去讨老婆？”
油滑矿工满脸堆笑，对着身旁的憨厚矿工问道。
憨厚矿工一咧嘴，露出两排有些泛黄的牙齿，边笑边摇头。
“我、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讨啥老婆！”
“给我娘买身新衣服！她让我去轻策庄，找个小孩儿领养了，也算是传宗接代……”
油滑矿工忽然想到山脚下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一拍脑门兴奋道。
“哎！还去轻策庄干啥？”
“山底下那个小脏孩，一看就没人要的！”
“我觉着那娃子还挺机灵的，又不磕巴，比你强多啦！”
“回去的时候问问看，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憨厚矿工听完喜上眉梢，脑海中不禁开始幻想着有了女儿之后的美好场景。
轰隆隆……轰隆隆……
滚滚的山洪眨眼间便吞没了他的躯体，连同着身旁的油滑矿工，连同着他的幻想一起。
还有那块写着危险的牌子，尽皆归于尘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