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振动吵醒了睡得正香的关静，她花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自己手机的声音。为了保证睡眠，关静一向都是将手机调到振动状态的。她打开床头灯看了看时间，2点半，这个时候会有谁打电话来？关静有些恼怒地接通手机，不耐烦地道：“喂？”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传来一个女人恐惧到极点的抽泣声：“小静，你快来，张浩死了。”
第三章 Occupy 占有 第二节第三章 occupy 占有 第二节
关静记不得自己一路上催促着的士司机绕了多少小路，只为避开那些深夜也不会停止工作的红绿灯。的士司机被关静一直不停地在旁边催促弄得火大，但是看到这么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睡衣而又脸色惨白的年轻女人，深更半夜地坐自己的车，不知道是不是司机想起了什么流传甚广的“故事”，到了最后关静在李晶莹住的大厦门口下车的时候，他反而客气起来。
电梯刚停在18楼，关静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李晶莹所住的1806正在电梯门的右边，关静扑到门口，赫然发现大门并没有上锁。难道表姐也出事了？关静心里一紧，顾不得什么破坏现场的顾虑，一把扭开门锁进去。整间房子都笼罩在黑暗中，那些精美的摆设在阴影里望去平添了几丝恐怖阴森的味道，关静眼角瞥见卧室门缝里透出一线光亮，在那里了。
关静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着的卧室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超级大的床，上面铺着豪华的玫瑰红色床上用品，看上去极为喜气，然而此时此刻上面却躺着张浩半裸的尸体，赤裸着的上半身没有一丝伤痕，然而张浩那张曾经英俊的脸现在已经严重扭曲变形，肿大成紫红色的舌头从大张的嘴里夸张地伸出来，外表看上去非常像窒息而死的。
“呜呜……”一阵细碎地哭声吸引了关静的注意力，她转过床脚，看到一个瘦小得引人怜爱的身影蜷缩在床头柜的角落里，关静想不出那么一个窄小的角落怎么可以容得下李晶莹一米六的丰腴身形，然而躲在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落里，整个人惊慌得仿佛小动物般的确实是几个小时前还喜气满面的新娘李晶莹，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再是新娘，而是新寡了。
“表姐，怎么了？”关静心疼地迎了上去，刚要把李晶莹从那个角落里拉出来，李晶莹却害怕地摇着头往后尽力地缩着身体，嘴里一边念着：“不要……不要……”关静几次抓她的手，都被她迅速地躲开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关静只好强行用力地抓住她不断挣扎的双肩，狠狠地朝着李晶莹喊道：“李晶莹，我来了，我是关静！我是关静！”
也许是关静的呼喊起了作用，本来一直在疯狂挣扎地李晶莹渐渐地沉静了下来，她睁着一双大大的受惊过度的眼睛，费力地认出了自己面前的人正是自己打电话求救的表妹，她忽然歇斯底里地狂喊了一声，然后痛哭着扑到关静肩膀上：“小静，你来了，你可来了……”关静安慰地拍着李晶莹的背，等哭声小了些以后问道：“告诉我怎么了？”
正在哭泣着的李晶莹忽然推开关静，无比严肃地盯着她的脸道：“小静，你看不见么？张浩死了，他死了……”关静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看见了，我是在问你他怎么死的。”李晶莹没有理会关静地话，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忽然间望着房门大叫起来：“啊！”关静被她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卧室门大开着，李为正一脸呆愣地望着室内的一切。
“李为你可来了，赶紧打电话报警。”关静见到李为，心里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李为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一边道：“关静，我可算被你吓死了，大半夜地叫我来看这种东西……”他指了指床上张浩的尸体，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电话通了，他在电话里说明起现场的情况来，不时用眼角瞟一下惊恐过度的李晶莹，也许在怀疑她是不是凶手吧？
关静没有理会李为的话，也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在知道出事的第一时间里居然想到叫李为也来帮忙。她现在的全副心思都被李晶莹占据了。她紧紧地握着李晶莹的手，低声地安慰着她，同时尽可能地想办法从她嘴里掏出事情的真相来。这是关静自从当上刑警之后经常做的，李晶莹似乎被这样的安慰平抚了心情，终于慢慢地理智了起来。
“表姐，你慢慢说，晚上的事，慢慢来……”关静诱导着李晶莹，眼睛盯着李晶莹的脸。李晶莹却双眼望着地板，断断续续地道：“12点多的时候……他的朋友才走完。他先去洗了澡，然后我又去洗澡……我洗完了出来，听到房里有怪声，好象……好象……有人正在……那个……”李晶莹红了脸，拉着关静的手，用可怜的眼神望着关静。
关静恍然大悟，自己的脸也热了，偷眼看看李为，他已经挂了电话，正假装在观察现场。李晶莹却不在意李为是否在听，自顾自地想着说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门缝里看过去，看到他趴在床上，没有穿上衣，好象正在和谁……那个……”李晶莹越说声音越小，关静不由得问道：“好象正在和谁什么？这……表姐，这是什么意思？”
李晶莹拉着她的衣袖，低声道：“就是……就好象他和床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一样，他一边对着空气亲嘴，一边做出那种……那种动作……”关静这才醒悟过来，转头望望床上的张浩，实在想象不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李晶莹似乎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正想开门叫他，谁知他忽然直起身来，嘴越张越大，却发不出声音，然后忽然就……就……”
李晶莹停止了描述，但是关静和李为都明白了，就在那时候张浩已经死了。李为皱着眉头盯着张浩的尸体，半天才低声道：“关静，你姐夫是不是有……”关静也怀疑地回头望着李晶莹，后者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身体一向很好，上个月刚做了全身检查。”李为无声地呼了口气，打起精神走到床边，凑近看了看张浩的尸体，却看不出任何征兆。
“怎么样？”关静仍是一手拉着李晶莹，一边侧头望着李为问。李为盯着尸体看了半天，才摇头道：“看不出来，这家伙是不是吃粉了哇？听他的举动像幻觉似的。”关静心里一动，转身便急急地问李晶莹道：“表姐，你还记得中午的时候你在张浩口袋里发现的那个盒子么，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李晶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打开看过。”
李为四下里望了望，拿起张浩扔在衣架上的外衣掏了掏，朝着关静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关静失望地用眼睛四下搜寻着，却连一张包装的纸片都没看到。那个盒子人间蒸发了么？怎么就没见到了？关静想要再去搜索，李晶莹却拉着她死都不放手，李为听到楼下传来的警笛声，朝关静做了个手势道：“他们来了，交给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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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青水巷121号的，她在这一路上究竟如何走过来的？她根本不记得。从她在阳光下看到那五个字以后，她所有的感觉只剩下阳光是多么耀眼，天气又是多么的热。等到她觉得眼前一暗，身体也觉得凉爽得多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与刚才所处的地方不一样的时空——欲望香水店。
一只冰凉的手牵在关静燥热的手上，细长苍白的手指，中指上戴着一只大大的黑曜石戒指，关静看到那只戒指，心里又打了个突，一抬头，却看到白兰顺服的一头黑发，还有一身蛋青色古味的连衣裙。白兰没有回头，牵着关静来到店内上次两人一起喝茶的小几旁，准确无误地按着她坐下，这才柔声道：“关小姐，在太阳下站久了，人会中暑的。”
“你的戒指……”关静死盯着肩膀上白兰的那只手，那手上的黑曜石大银戒，在昏暗的店内仍然闪耀着奇异而耀眼的光芒。白兰收回了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只大大的戒指，瘦削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股神秘地微笑来。她没有回答关静的问题，关静叹了口气，这个神秘的女子，她的一切都像隐在一层雾中，哪天一定会让自己好奇到死去的。
“关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么？”白兰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垂到腰间的长发，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一点多余都没有。关静暗自心惊：作为一个盲人，很多时候白兰表现得比明眼人更出色，这是不是她的秘密之一呢？嘴里却不敢松懈，想起自己一路的失态，不由得懊恼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又怎么知道来的是我呢？”
白兰还是那样微笑着，关静忽然发现，这个清瘦得有些过分的，无论从打扮或是样貌上都绝对算不得时尚出色的女子，在笑起来的瞬间却是这么的迷人，这么充满诱惑力。“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过是刚好站在门前，又刚好闻到了关小姐身上的味道而已。”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关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时候，人总是会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化。
关静嘿嘿地笑了，笑过之后却又忽然警觉，这完全不像自己，可别忘了自己来这里是要查问关于文英跳楼时身上带着的香水的。白兰却对关静心里想什么好似完全没有预料，她自顾自地站到靠墙的小条案旁，轻轻地捧起一个样式古旧的胖圆瓷瓶，慢慢地踱回小几旁，轻轻坐下，顺手从小几第二层拿出一只小小长长的玻璃瓶来，看那样子是要配制香料了。
“呃……”关静看着白兰的优雅动作，一举一动都透出大家闺秀的良好教养，越发猜不透她的用意来。难道因为知道自己怀疑她，所以故意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来表示清白么？白兰的手指在青花的瓷瓶上轻轻地抚摸着，一边朝着关静微笑道：“什么？”关静听到她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道：“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要问你的。”
“嗯，我知道呀，你从一进来到现在，呼吸就没有平静过，时高时低的。问吧，什么事？”白兰点了点头，手里却仍是不停着，打开瓷瓶，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飘了出来。关静对檀香味有些不感冒，嘴里说着，眼睛却不免被白兰穿花蝴蝶般的优雅动作吸引着：“嗯……今天中午，我母亲有一个女学生，叫文英，在我家附近跳楼死了。”
“哦……”白兰的手微微地停顿了一下，脸上那微微的一丝笑容隐了下去，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玉深勺，探进青花瓷瓶里，低声道：“那么你的母亲现在一定很难过。”关静注视着她握着深勺在瓷瓶里缓慢地搅动着，顿了顿终于道：“我还没让她知道。”白兰又点点头，脸上露出一股了然的神色来：“我明白，每个老师都是很爱自己的学生的。”
“我……我不是来告诉你这件事，只不过是当时，她刚好给我家打了个电话，我在电话里听到她仿佛在道歉，还有尖叫。”关静别扭地转过了头去，眼光透过层层货架，落在室内唯一的一扇窗前的一盆小小的三色堇上，这盆娇嫩的小花在这难得见天日的地方，却生长得十分茂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她的小包里，发现了你这里的香水瓶。”
“哦？！”拿着白玉小深勺正往玻璃瓶里倾倒檀香精的修长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白兰皱着眉头，无神的双眼望向关静，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然而她确实在沉思着，关静可以看得出来。良久，白兰轻轻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眉头仍是紧锁着，瘦小的身体往后靠去，声音几不可闻地道：“唉……这样看来，事情可麻烦了啊。”
“怎样？你有什么线索？”关静迫不及待地问道。话刚出口，她又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这么急切，简直就像在求她一样嘛。关静强迫自己低着头望手指，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个警察呢。白兰听到关静的话，眉头展开了，那种自信而神秘的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好整以暇地跷起了一只脚，笑道：“关小姐，这个案子也归你办么？”
关静恨不得马上掏出一张逮捕令来，朝着那张嘲讽的脸大喊：是，就是我，现在你被捕了，你的罪名是涉嫌杀人。然而她所能做的不过是郁闷至极地叹口气，沉声道：“不是。”白兰听出她话里虽极不情愿却是不得不服输的口气，嘴唇咧得更开了，连那双眼睛都微弯起来：“啊呀，那么对不起，我有权利对你的提问保持沉默，不是么？”说着还朝着关静吐了吐舌头。
关静连嘴唇都要被咬破了，偏偏对方又是个瞎子，再多的表情在她面前都等于零。关静想，再这么下去只怕自己会憋出病来。她现在隐隐觉得，白兰这个女人，虽然表面上望去不过二十出头，样子又单单瘦瘦，我见犹怜，但实际上却是个厉害的女人。从张卫国的“背叛”一案开始，关静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迷失在这里面。
每个人都不能避免，别人越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他反而越是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