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其它小说>短信>短信 分节阅读 8
  空气中有一缕新装修的味道,我抽了几下鼻子,问道:“你们不是私人侦探吗,干嘛挂个服装公司的牌子啊?”
    他侧着身子,温和一笑道:“目前在国内来说,私人侦探行业处于比较尴尬的地位,如果完全公开,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好挂羊头卖狗肉咯。”

   

 我又指着一个个紧闭的房门,问道:“怎么都没人呢?”
    阿福笑着回答:“同事们都出去办案了,这一段时间,事务所的委托有点太多了。”
    我小声嘀咕道:“是吗?我也没看见啥客人啊。”
    (十六)
    他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对于一些不愿露面的客户,我们事务所提供更为隐秘的洽谈方式。”
    我哦了一声,继续追问道:“对了,那小李呢?小李是你们的老板吧?怎么也不见人影?”
    这时候,斯琴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不满道:“就你问题多,你当自己是问题少年啊?”
    阿福还是热情一笑,耐心说:“李总接了一个欧洲客户的委托,到欧洲出差去了。啊,我的办公室到了,您二位往里面请。”
    我们三人停住脚步,在一个终于打开的房门前。斯琴在阿福的指引下,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而我站在门口张望。这是一个朝西的房间,午后的阳光从窗口倾泻而入,里面呈现出橙黄色,给人一种懒洋洋的安全感。
    阿福暖暖地笑着说:“请进。”他的表情温和而有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无法抗拒。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一步,踏进办公室里。
    阿福落座到办公桌后的大皮椅上,我和斯琴一左一右,坐在他对面。他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把双手向外一摊,笑着说:“好了,陆先生,我们开门见山,说说您要咨询的事儿吧。”
    我想了一想,开口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同事,名字叫席克斯,他在前两个月的时候,可能通过你们事务所,办了件事。结果前几天,因为那件事出了问题,这个同事突然失踪了,还留给我一大堆麻烦,搞到我头疼得要死。”

     斯琴在旁边补充道:“他还欠我一大笔钱呢。”
    阿福点了点头,笑着说:“您的意思是,由于我们事务所没有处理好您同事的委托,导致了他的失踪,并且给二位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是这样吗?”
    我同意道:“对,就是这样。”
    斯琴又插嘴说:“所以我想请你们帮忙,把席克斯找出来,冤有头债有主,让那个女鬼找他算……”
    我用指关节敲了下桌子,她总算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吐了一下舌头,闭上她的大嘴巴。
    阿福用他的右手,抚摸着办公桌上的一个玉镇纸,一边笑道:“原来如此,好的,那请您描述一下详细的事情经过,好吗?”
    我刚想说好,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从开始到现在,为什么他所说的话会那么有魅惑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总是难以拒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质疑道:“你们侦探所,不是应该有以前的客户数据吗?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阿福抬起头来,温和地注视着我,真诚地说:“我们事务所出于保密考虑,为了防止泄露客户的隐私,原则上来说,是不会建立任何文字数据的。不仅如此,在事务所内部也实行保密措施,所有的客户委托,都是单线指派给办事员,其它人员不得而知,所以,我也不知道具体哪一位同事,经手了这个委托。”
    我想了一会,侧着头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中午在电话里,你会知道席克斯这个客户?再说了,如果你不能过问其它办事员的案件,又怎么能接受我们的咨询?”
    阿福收回抚摸玉镇纸的右手,跟左手十指交叉,停泊在办公桌上,脸上露出一个推心置腹的微笑。

     他说的话跟他的眼神一样,具有难以抗拒的说服力:“陆先生,您同事的这件委托,具有某方面的特殊性,在我们事务所里,已经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风传。而我呢,作为本事务所业绩第二的办事员,很希望能通过解决这件事,来建立自己的威信。我这么说,您可以理解吧?”
    斯琴坐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了,狠狠瞪了我一眼,低声骂道:“就你丫多事,人家都愿意帮忙了,干嘛这么婆妈啊?等着女鬼来要命啊?”
    我没搭理这娘们,一边盯着阿福的眼睛,一边在心里盘算。突然之间,我好像听见卡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我就踩碎了他眼睛上的那层罩子,掉进了他的眼底。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双眼,完全没力气把视线移开。他眼里是一潭温泉,我浑身浸泡其中,有一种懒洋洋的安全感,只觉得什么事情都不用再考虑,不用再担心,只要交给他,交给他就好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
    几秒钟之内,心里的疑虑都烟消云散,我不好意思地一笑,开始从背包里往外掏东西。三部手机,笔记本,还有刚才在车座上找到的存折。
    东西都放到了桌面上,我刚想跟阿福说明一下,他却摆摆手,示意我不用说。然后,他像一个小心翼翼的警探,拿起那个保鲜袋,仔细观察里面的手机残骸,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镊子,把碎片里的SIM卡夹了出来。
    在我们的注视之下,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竟然也是夏普9020c,只不过是黑色的。然后,他轻轻蹭开背后的电池盖,那用意再明显不过。
    我刚想要阻止,斯琴已经先我一步,喊了出来:“不要啊!”

      就在这时候,门口几下敲门声,跟咖啡的焦香味,一起飘了进来。那个叫圆圆的女孩,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眼睛直往斯琴身上瞟,好奇她刚才为什么一声大喊。
    阿福笑了笑,让圆圆进来,把三杯咖啡分别放到桌上,然后他吩咐道:“圆圆,去把那台机器开了。”
    圆圆似乎有些迷糊,小声问道:“机器?什么机器?”
    阿福耐性十足地说:“0210房,那台屏蔽手机信号的机器。”
    圆圆哦了一声,赶紧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看着她小跑出了房门,阿福又转向我们,笑着解释道:“这两年来,我们所接了不少这类的委托,老实讲,像您二位遇到的问题,我们不是第一次见。您所担心的问题,我们非常了解,所以,也做了硬件上的准备。”
    他又笑了一下,低头摆弄那张SIM卡,继续说:“不过嘛,其实不必太过担心。您二位目前的阶段,还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
    (十七)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着急道:“照你的意思,再发展下去,就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了?”
    斯琴一听也急了,紧张道:“不会吧,还要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阿福打哈哈道:“哎呀,我可没这么说。好了,让我来看看,机器是不是开始运作了。”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是诺基亚的什么型号。他往屏幕上瞅了一眼,又拿起来展示给我们看:“放心吧,你们看看,一格信号都没有。”
    然后,他收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小心翼翼的,把老六的SIM卡,装进那部黑色的9020c里。我紧张兮兮,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拆电池,插卡,装电池,装电池盖,啪嗒。

    阿福按下开机键,两秒钟后,熟悉的铃声响起。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手机再次开启。
    接下去,他开始摆弄那一步手机。照我看来,老六的信息是保存到SIM卡里的,所以阿福才看得那么有门有路,一下子皱眉,一下子又舒展开来,脸上一片情节跌宕。
    我端起咖啡杯,喝了几口,瞄一眼旁边的斯琴姑娘。此时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欣赏桌对面的美男子,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花痴状。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我回想起自己干活时,到了投入状态,会忘情地抠了鼻屎,再往鼠标垫上蹭。所以我这种人,注定没什么桃花运吧。
    过了好几分钟,阿福观察完手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斯琴不失时机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阿福头也不抬,但仍然笑着说:“您别着急,等我看完这些再说。”
    他打开那个笔记本,又准备埋头钻研。我喝了几口咖啡,忍不住问道:“阿福,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死人为什么会发短信?”
    他抬起头来,优雅地一笑,然后把双手按在桌子上,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打着腹稿。
    十几秒后,他笑着开口道:“陆先生,看得出来,关于这个问题,您很心急要知道答案。那好,就根据我自己所遇到的案例,先分析一下,收到往生者短信的背后,会有多少种可能性。”
    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说:“首先,第一种也是最常见的可能,有人在背后捣鬼。这些人出于种种目的,比如说恐吓、骚扰、报复、设计陷害,或者干脆就是恶作剧,冒充往生者,通过发短信这种方式,对委托人造成了各种程度的困扰。”

      斯琴提问道:“但是,他们是怎么冒充别人的号码呢?”
    阿福笑吟吟地说:“您有所不知,这些手段可真是多了去了。比如说,可以等号码过期被回收之后,通过电信公司去买回来使用。还有一种计算机软件,可以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改成任意需要的数字元元,显示在对方的手机上。”
    “哦,原来是这样”,斯琴像个好学的高中女生,对着年轻帅气的男老师,崇拜地一直点头。
    我打断道:“那第二种可能呢?”
    阿福把中指也弹了出来,笑着解释道:“第二种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往生者的短信,都是委托人自己的妄想。您知道,亲人、爱人、挚友突然死去的现实,有些人会无法接受,从而幻想对方还在人世,以排解自己精神上的痛苦。不仅仅短信,他们还会捏造出往生者给自己打电话、写信、隔着墙壁聊天,甚至是睡在同一张床上。”
    斯琴夸张地惊叹道:“哇,会有这种事?”
    阿福点了点头说:“没错,我自己就遇过一例,委托人每天晚上失眠的时候,用他死去妻子的手机,自己给自己发短信。这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幸好我们干预得早,他才没住进精神病院。”
    我放下咖啡杯,刚要继续发问,阿福笑了一笑,自动自觉伸出了无名指,笑吟吟地说:“至于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真的有鬼。”
    他的微笑绽放完之后,脸上的表情颇有些诡异,似笑非笑的,仿佛藏着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倒是还好,斯琴却像被一阵寒风吹过,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胸口。
    “或者说,不应该用‘鬼’这样的名称,有封建迷信的嫌疑”,阿福轻轻一笑,接着道:“我们可以用另一个词,一个更接近科学的词。”
    我不禁问道:“是什么?”

    他把三根手指握了起来,注视着自己的拳头,神秘兮兮地问:“陆先生,斯琴格日勒小姐,您二位听说过EVP吗?”
    我心里一动,EVP?这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阿福把手收了回来,一边抚摸着他那宝贝玉镇纸,一边侃侃而谈:“Electronic Voice Phenomena,简称EVP,中文叫做 ‘超自然电子噪声现象’。简单来讲,就是已经死去的人,通过现代电子设备,比如说收音机里的白噪音,电视机里的雪花点,电话里的静电干扰等等,用这些手段来传递声音或影像。这种现象,就叫做‘EVP’。”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扭头去看斯琴,她的神情比我更迷惘。
    他两手十指交叉,支撑着下颌,上半身前倾,开始结案陈词:“而我们事务所,可以运用某种实验室手段,捕捉并放大EVP,并使其处于一种可控状态,从而达到有限程度的沟通。”
    “当然了”,他双手摊开,总结道:“这种方法还处于试验阶段,相当不成熟,并且受到各种各样条件的限制,也就是说,成功率并不高。”
    他笑吟吟地说:“所以,您那位姓席的朋友,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十八)
    听完这一席话,明明滔滔不绝的是他,我却也觉得口干舌燥。与此同时,突然有一股尿意,排山倒海般袭来。我忍了一忍,还是对阿福说:“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
    他伸出右手,朝着房门外说:“走出大厅,顺着另一条走廊,最里面那一间就是。”
    斯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说:“肾亏啊你,去去去。”

    我心说,哥的肾没用过几次,怎么会不好呢?不是肾亏,是咖啡太利尿了。不过跟这发花痴的娘们,我也没什么好争的,于是起身离座,走出了门口。
    我急匆匆穿过走廊,回到大厅,然后又进了另外一条。路上一个鬼影都没有,连刚才那两个文员,都不见了踪影。
    “什么鬼公司。”我嘀咕了一句,在另一条走廊的尽头。这里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