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闻均赶到医院时, 林暮烟已经从手术室出来,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只是因为伤及头部, 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醒来。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暮烟, 指尖轻微颤抖, 碰了碰她的侧脸,那一根弦一直绷着。

  担心打扰林暮烟休息,席闻均没多待多久, 轻手轻脚退出病房,问起云甜在片场发生的事。

  云甜也吓坏了, 语无伦次道:“一开始还好好的……直到烟烟踩上挡板之后, 借力起来的时候, 威亚的钢丝绳突然就松了,她先是摔在了片场堆起来的沙包上,被吊在半空,我们都还来不及反应,烟烟就从上面摔了下来。”

  “片场那么多人干什么吃的?”席闻均转头去问一旁的白佑凝, “白佑凝,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佑凝也内疚极了,他再三保证让人检查过设施安全, 不知为什么还是出了事故。

  席闻均冷声道:“我没空听你这些废话。”

  “席总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别给我交代。”席闻均说,“受伤的人是林暮烟。”

  白佑凝脸色不太好看:“是。”

  说完,白佑凝离开医院。

  进了病房,席闻均看着林暮烟颧骨的擦伤和额头的绷带, 神色是难以掩饰的焦躁不安。

  他同米雅说道:“麻烦您多照顾她一阵, 我去去就回。”

  米雅点了点头, 见他离开病房,还是追了出去,她抿唇说道:“席总,虽然不知道这回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觉得绝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米雅说完,走廊静了一霎,席闻均垂眸思索了下,沉声道:“这事我来处理,还请您务必照顾好她。”

  “那是自然。”

  离开医院后,席闻均给徐程打了电话,要他想办法把舒清带来见他。

  徐程疑惑道:“你怀疑是舒清?”

  “嗯。”

  舒清对林暮烟积怨已深,倘若真丧心病狂做了这样的事,也并非没有可能。何况她和林暮烟在同一个剧组,排除意外的可能,也就只有她。

  席闻均到地方时,舒清已经被徐程带了过来。

  舒清知道自己逃不过去,见到席闻均的第一眼便开口承认,是她趁没人注意在威亚上动了手脚,这才导致了林暮烟受伤。

  席闻均走到舒清面前,眼神冰冷:“你是不是觉得活的太自在,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自己找不痛快?因为她,我受的罪还不够多吗?”舒清破罐子破摔,笑的痴癫,“席闻均,你少在这装模作样,倘若不是你,他们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我吗?这一回她没死,是她命大,你要么今天让我悄无声息地结果在这,要么放我出去,她林暮烟照样没有活的机会。”

  “别太自以为是。”席闻均坐在茶几上,俯视着舒清,“我对付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少斤两。”

  “你装什么?”舒清瞪着席闻均,“不是你在背后打压我?如果不是你的态度,他们怎么会把我骗到酒店房间,还差点……”

  舒清没有把话说完,但她要说的话不言而喻,谁都听的出来发生了什么。

  那天她听经纪人的话去参加交流会,原本是奔着某位知名导演去的,却在推杯换盏之后,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酒店房间。值得庆幸的是她喝的不多,趁着里面那人洗澡时跑了出来,才没酿成大祸。

  她当时太着急,又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吃了哑巴亏。可她不甘心,所有的委屈和羞耻感涌上心头。她认为这些都是拜林暮烟所赐,想到那天李琼灵叮嘱林暮烟的话,这才铤而走险,害林暮烟受伤。

  席闻均不想同她多说,面色阴沉着说道:“我并不想听你的破事。原本看在你对她还有过真心的份上,我可以给舒家一次机会,可你偏要跑上来碰钉子,那就别怪我把事做绝。”

  “你还想做什么?”

  席闻均只笑了笑,没再理会舒清,起身吩咐白泽:“让人把她送回舒家,告诉姓舒的,往后和席氏再无合作的可能。还有,让他们看好舒清,要是放出来乱咬,就收拾收拾,准备宣告舒氏破产吧。”

  白泽说:“是。”

  -

  林暮烟醒来已经是深夜,她已经输完液了,只是手臂伤到骨头,想动也动不得,她轻声叫了米雅。

  米雅已经困得不行,看见林暮烟醒来高兴的差点哭出声来,她语无伦次地说:“你疼不疼啊?”

  “能不疼吗?”林暮烟无力地笑,“米雅姐,还得辛苦你照顾我这么晚。”

  “说什么傻话呢?”米雅擦了擦眼泪,“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些麻了。”林暮烟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身体一直在往下坠,“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好。”

  米雅起身,找到水杯在桌上的水壶里倒了杯温水给林暮烟。她想到林暮烟一时半刻无法坐起身,找到棉签,帮她用棉签沾了水润了润唇。

  看林暮烟恢复了些许气色,米雅拖着疲惫的声音,跟她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办完住院手续,是席总的朋友,一位姓徐的先生来升的病房,也找了一位权威的医生来做你的主治医生。”

  林暮烟想到是徐程,问道:“席闻均人呢?”

  “说是去处理一些事情。”米雅没告诉林暮烟舒清的事,“我听徐先生和席总打电话,说他是从南城赶回来的,许是去忙工作上的事了。”

  林暮烟这才愣住,想起来席闻均去南城前来找过一次,说他这一回去南城有重要的合作去谈,很有可能面临被董事会弹劾的风险。

  米雅没什么困意,林暮烟刚睡醒也是同样,两人一直聊到三点多,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原以为是席闻均,来人却是宋承泽。

  林暮烟看到宋承泽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宋承泽看着林暮烟脸上的伤皱了皱眉,“怎么伤的这么重?”

  林暮烟没有回答,只问他:“训练结束了?”

  宋承泽犹豫了下:“没有。”

  “那你回来做什么?”

  米雅见状,让了位置给宋承泽,默默退出了病房。

  “我担心你,不行吗?”宋承泽坐下,想去看林暮烟的伤口,刚想要碰又收了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麻药劲过了会有点疼。”林暮烟也没刻意隐瞒,或者说没有那个必要,“不过还好,不动感觉不到。”

  “疼了就说,别总是自己撑着。”

  “知道了。”林暮烟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忽地想到什么,林暮烟发问道:“又是背着经纪人偷偷跑回来的?”

  宋承泽只淡淡“嗯”了一声。

  “你别怪我啰嗦。”林暮烟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你现在还在读书,是用的上课时间,你这样三天两头跑回来像话吗?你自己都知道和Dylan的合作不易,怎么就不知道轻重?”

  “我没想那么多。”

  林暮烟也不想平白招人烦,只叹了叹气:“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分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你很重要。”宋承泽几乎脱口而出,没有犹豫,“至少,对我来说。”

  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林暮烟一时不再出声,别过脸佯装休息,始终没有睁眼。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次传来声音,她听的出来,是席闻均来了。

  只是这会儿她有些困意,便没多此一举去睁眼。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大概说的就是此刻。

  米雅看了眼对视的两人,再看了眼睡着的林暮烟,摇了摇头,继续假装自己透气离开了病房。

  席闻均也没拐弯抹角,只是声音压低了些:“你来做什么?”

  宋承泽坦言道:“当然是来看她。”

  “既然看过了。”席闻均笑着说,“那就请回吧。”

  宋承泽不肯让步:“那席总又在这做什么?”

  “自然是留下来照顾她。”

  “我也一样可以照顾。”

  席闻均忽地笑了,往近走了点,他瞥一眼宋承泽,故意道:“她现在行动不便,许多事你怎么留下来照顾?”

  宋承泽看了眼林暮烟,一时回答不上来:“我……”

  “小朋友。”席闻均得逞般笑了,“大人的事,应该交给大人来解决。”

  林暮烟听不下去,闭着眼睛开了口:“你走吧,这里有米雅姐照顾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承泽问:“那他呢?”

  “我有话问他。”

  宋承泽看着林暮烟半晌,没有多说,只要她好好休息,垂着脑袋离开了病房。

  等宋承泽走后,席闻均来到病床跟前,拉了椅子坐下,询问林暮烟的情况。

  “不想回答第三遍了。”林暮烟语气不大和善,“我问你,你在南城的合作是不是被我搅黄了。”

  这话是陈述句。

  席闻均也没瞒着,笑了笑说:“一个项目而已,不算第一要紧的事。”

  林暮烟怔了一秒。

  他曾经忍气吞声多年才夺回的继承权,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留住的事业,怎么在这会儿,又不算第一要紧?

  “席总真是好魄力,几个亿的项目说不要就不要。”林暮烟笑了声,“那在你这样的人眼里,到底什么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他的声音发哑:“你怎么还不明白?”

  林暮烟抬眼看他:“明白什么?”

  “是你。”

  从来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