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席闻均没彻底晕过去, 他被林暮烟扶起来,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踉跄再次摔下去。

  林暮烟扶着席闻均, 感觉到掌心微微冰凉, 她蹙眉, 碰了他大衣的其他部位,发现他大衣上半部分尽数被雪打湿。

  她沉默着,动作微微收紧, 轻声问:“帮你叫救护车?”

  席闻均脑袋很重,依稀听的清林暮烟的话, 无力地瞥了她一眼, 哑声道:“哪用得着救护车。”

  “随你。”

  说完这话, 林暮烟动作顿了顿,身边来了从外面回来的邻居,看到她架着席闻均,上前来帮忙。

  邻居是成年男性,又时常锻炼, 伸手扶着席闻均同林暮烟一起上楼。他不方便进别人家里, 只送到门口,要林暮烟如果要送去医院或者抬不动, 可以再来敲门。

  林暮烟道了谢,开门进去,架着席闻均回了自己房间。家里没有他能穿的睡衣,她只好找到之前买大了没用过的一次性睡袍给他换上。

  席闻均没有意识,任由林暮烟摆弄。他的气色很差, 眼下颜色微重, 嘴唇毫无血色。

  林暮烟脱了席闻均里面的毛衣, 打算拿热毛巾给他擦拭身体,她抬手,动作却停在半空。

  他的胸口,接近心脏的位置,有一条伤疤,看上去有刀口那么大。

  林暮烟微张着唇,没有出声。

  后头林暮烟才发现,席闻均的后腰处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看伤口的程度,微微泛红,并不像是旧伤。

  林暮烟没多想,碰到伤口时手上的动作轻了点,她帮他换上睡袍,将他潮湿的外套拿去用烘干机烘干。

  她找到药箱,配了些寻常的发烧药给席闻均服用,许是她的动静吵到付亚云,惹得她出来询问。

  林暮烟也没瞒着:“是席闻均,他昨晚在楼下,”她顿了下,“站了一夜。”

  “一夜?”付亚云惊讶道,“我的天爷,外面这么冷的天,身体哪里受得了。”

  林暮烟垂眸,嘱咐付亚云早餐在餐厅桌上放着,不用担心席闻均。她回了房间,看见床上的席闻均,骂了一句:“疯子。”

  席闻均并非全然没有意识,只是躺在那不出声,察觉林暮烟进来,他微微侧首,笑的甚是颓然。

  “有力气起来吗?”林暮烟说,“把药喝了。”

  席闻均“嗯”了一声,手肘撑着床垫准备起来,还没有下一个动作,摔了下去。

  林暮烟见状,放下水杯和药,伸手架住席闻均的胳膊,拿起靠枕给他靠着,看着他喝药。

  席闻均领口敞开着,正好露出那处伤痕,说是触目惊心倒不至于,但林暮烟是知道的,他从前身上是没有伤的。

  她一时莫名恼火,骂道:“你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以前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现在没辙了,又学起高中生送早餐追爱那一套了?”

  “我没想那么多。”席闻均只觉无辜,哑然失笑,“只是不想你觉得我在强迫你同我见面,就想跟你说一句,新年快乐。”

  林暮烟一怔,并不想接席闻均的话,拿过一旁已经晾好的冲剂,她吹了吹杯口的冲剂,递给他。

  席闻均脑袋靠在靠枕上,眉眼的情绪透着虚弱,他伸手去接,可明显没有气力。

  “我来。”

  林暮烟伸手递到席闻均嘴边,话里不饶人,但语气却温和至极,“喝完药就滚,死也别死我家。”

  “不会的。”

  林暮烟以为他说自己不会死。

  却听见他说:“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知道的。”

  林暮烟只“嗯”了一声。

  喝完药,席闻均又靠着眯了会儿,身体恢复了些,他找林暮烟要了自己的手机,打给了白泽,那边没人接通。

  席闻均又打给了周骆,只是他现在人在公司开会,一时脱不开身过来,要席闻均先休息,他安排人去接。

  挂了电话,林暮烟随口问了一句:“他回国了?”

  席闻均抬眸:“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不是……”林暮烟顿了下,才明白席闻均问的什么,“偶然在网上看到的。”

  林暮烟倒是很久没见过周骆了,之前有看过财经新闻关于他的消息,说他如今已是席氏副总,成了整个澳洲区的主要负责人。

  她没多想,随口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他会替你留在澳洲。”

  闻言,席闻均的眼睫颤了颤:“我之前去澳洲……”

  “什么?”

  席闻均换了个坐姿,欲言又止,又改了口:“算了,没事。”

  林暮烟原以为他想说些什么,没想到话题却停在这里,她的笑意敛了几分,淡淡道:“没事就好。”

  等了一会儿也等不来人,他们还未吃早饭,她出去盛了点付亚云白粥,担心席闻均吃着没味道,她又撒了点糖。

  吃过饭后,困意来袭,席闻均昨晚没怎么睡好,让林暮烟搀着他躺下,等周骆来人再叫醒他。

  林暮烟关上门,出去同付亚云和棋棋一起吃早饭,除夕夜早上按照南城的习俗是要吃饺子。

  她折腾了一大早,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个便放下了筷子。

  棋棋看着林暮烟,指了指她的碗:“浪费食物可不是好孩子。”

  “棋棋乖。”林暮烟解释说,“姐姐晚点再吃。”

  棋棋点了点头,继续吃碗里的饺子。

  付亚云收拾东西时,免不了要问上一句:“你和那位,是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林暮烟的语气很轻,“相识一场,总不好把病人丢在外面不管不问,未免太过冷漠。”

  付亚云没再多说,只是叮嘱说:“你有自己的主意,无论是什么决定,付姨只希望你遵从自己的心,别让自己不开心,做一些后悔的事。”

  林暮烟笑了笑说:“您放心吧,我有分寸。”

  中午席闻均的手机再次响起,是林暮烟接的,周骆一听是她,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他还在休息?”

  “嗯,位置你应该知道。”林暮烟说,“直接过来就行。”

  “好,我让白泽带人过去。”周骆一如既往的礼貌恭敬,“大过年的,实在是麻烦林小姐了。”

  林暮烟也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去房间准备叫醒席闻均,只是她刚走到床边,谁知他睡得浅,这就醒了。

  席闻均微微睁眼,有些迷糊,许是还在梦里,看见林暮烟笑了笑,抬手想去碰她,却停在半空,语气凉凉道:“怎么舍得来我梦里?”

  林暮烟一怔,没有回应。她抬手碰了碰席闻均的肩膀,声音没什么情绪浮动:“醒醒,有人来接你了。”

  他睡了一觉,气色好了很多,撑着床坐起身,只是思绪还在梦里,久久才缓过神。

  看见林暮烟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他已经烘干的衣服,低声问道:“是周骆吗?”

  “不是,周骆说让一个叫白泽的来接你。”

  席闻均闻言,笑说:“我可没给他开春节加班的工资。”

  “看你有功夫开玩笑,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林暮烟慢慢说,“换衣服吧。”

  席闻均伸手,一把握住林暮烟的手腕,她比从前还要瘦些,他轻易便碰到她的腕骨。

  他似笑非笑道:“又不是没见过,扶我一把,这样不方便换衣服。”

  林暮烟无奈,抬手将他扶起。

  席闻均背过身去换衣服,只是林暮烟担心衣服会散,睡袍腰间的腰带她系的死结。他刚睡醒不久,又发着烧,尽管恢复也没多少力气,半天也没解开。

  “硬撑什么?”

  林暮烟是没听见动静才回头,却看到他正背对着自己,无措地盯着腰带上的死结看。

  她走回去,很快解开腰带,再一次看到他的伤口,似乎已经因为某些原因感染发炎,比最开始还要红上许多。

  林暮烟蹙眉,原本是想问他伤口,微张着唇,还是没能问出口。

  头顶却传来一声“啧”,席闻均往后退了一步,却未拦她想要去触碰的手,他语气带了些懊悔:“病糊涂了,忘了这事。”

  “怎么?”

  席闻均轻声问:“很丑是吧?”

  林暮烟拿碘伏帮他感染的伤口消毒,缠了纱布简单包扎起来。她瞥他一眼,嗤笑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以为你不会蠢到和人硬碰硬。”

  席闻均垂眸看着林暮烟,语气很淡:“总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

  林暮烟一时无语,懒得去说。她没问席闻均的伤口怎么来的,只是处理好伤口,帮他套上毛衣。

  “裤子……”林暮烟抿了抿唇,“你自己穿吧。”

  本身他这样裸着就已经够尴尬了。

  席闻均笑说:“好。”

  白泽来时已是半小时后,席闻均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林暮烟房间同棋棋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白泽还带了一位老者,手里提着医药箱,一上来便去掀席闻均的衣服,看见伤口还未痊愈,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大年初一,我在饭桌上呢,被白泽这小子从上面拉下来,说你准备在今天结果了自己。干嘛?活够了是吧?想死啊?”

  席闻均看了白泽一眼,又同蔡老说:“您多虑了,我只是发烧而已。”

  白泽立刻解释说:“我没说,是老爷子自己骂了一路。”

  蔡家同席家祖上是世交,只是因为席闻均祖父走得早,蔡老又是医生,平时小辈里大病小病都是他在诊治。

  看见席闻均如此不爱惜自己,在来的路上没少很白泽骂,这见到了,更是不可能收敛。

  席闻均更是没力气,也没胆子反驳。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把这伤口当回事,你给我当耳旁风是吧?”蔡老叹气,“感染,会感染你知不知道?这要是让细菌滋生到骨头里,我看你后半辈子能不能好过!”

  “你自己算算,从去年二月受伤到现在也快一年了,一个刀口现在还能复发,你怎么就不知道消停消停?”

  林暮烟怔住。

  “去年二月?”

  作者有话说:

  席闻均:被老婆看到丑丑的伤疤了(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