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廷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东西相当陌生,但奇怪的是,当他看向天花板的吊灯,或者墙壁上的银色水龙头,脑中却可以想起这些东西的作用。

  司廷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在海族的宫殿,下一秒就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但是这里很安静,没有风暴,没有暗流,没有厮杀,空气中有一种不同于大海的淡香,还有一个看着非常娇弱瘦小的人类。

  司廷趴在那里打量着对他发呆的女孩。

  他看着裴露的时候,裴露也在看他。

  其实细看,现在的司廷与她印象中的并无明显变化,要真说哪里不一样……

  那应该是气质。

  原本的司廷克制且压抑,但是面前这个司廷,眉宇间有股意气风发。

  依照系统所说,忘记了死后记忆的他脑中没有后来变作傀儡的痛苦经历,而她也听对方说过他的故事,他是靠自己的拳头一步一步成为首领的。

  要是按照他们人类社会的标准,那怎么都算个大将军了。

  难怪眉宇间有股傲然。

  裴露两步上前,跪在浴缸外,与他面对面,新奇的打量着他。

  不得不说,有这种朝气的司廷仿佛年轻了不少,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裴露这阵子一睡觉就会梦见自己刚到手没处几天、就消失不见了的男朋友,这会儿想得紧,恨不得将对方每一根头发丝都看进眼里。

  她一点都不介意对方失忆,就算不记得她了,她也相信,他们之间,谁也替代不了。

  裴露开心的将胳膊肘支在浴缸边缘盯着鲛人看个不停,倒是把警惕的司廷给看得越来越不自在了起来。

  鲛人缓缓后退,被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得相当不自在,他伸出自己的手,皱着眉头支起一根手指,抵着女孩的额头往外戳,想要对方离他远一点。

  因为这个女孩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杀手,她不露声色的给自己植入了什么魔法,他明明在冰凉的水里,但是身体却像是被火烧起来了一样。

  裴露被他戳着额头,不高兴的鼓了鼓腮帮子。

  她抵着对方的手指继续往前探自己的身体,瞪着眼睛说:“干嘛,你不想看见我呀?”

  对方的声音很甜,尾音还故意拖长了,跟在撒娇一样。

  司廷的身体一颤,一股奇怪的电流自自下而上慢慢窜进了他的胸腔,触着女孩额头的指尖也因为感染了对方的温度热变得有些烫。

  司廷皱起了眉,觉得这个人类有点邪门。

  他干脆伸出另一只手,捧起了女孩白皙的脸蛋,然后居高临下的问她:“你是谁?”

  一开口,他又怔住了,这不是海族的语言。

  裴露被他捧着脸蛋,也不反抗,她嘟着嘴说:“我是谁,你不会自己想呀,我不告诉你,你就自己猜吧。”

  司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人类小姑娘怎么诡计多端的?

  他捏了捏对方软白的脸蛋,然后问她:“他们为什么要送我来这个地方?”

  裴露依然:“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吧。”

  司廷:“……”

  裴露得意的掰着他的手指,让他松开了自己的脸,然后反过来戳着他的脸说:“先说好,这是我的房子,你现在哪也去不了,所以只能住这,所以你现在得靠我养着,你得听话。”

  司廷看着她。

  裴露哼哼唧唧的从外面搬了个小板凳,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浴缸边,好奇的问:“你从哪来呀?”

  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她还是想听,不知道此时的司廷回答起同样的问题,会不会有意外惊喜。

  司廷觉得这个小姑娘很难缠,但是他好像还拒绝不了对方,他的眼神盯在对方细弱的脖子上,他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断她的颈子,但是他不会那么做。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对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他不了解这个世界,要是这个陌生全都是两条腿走路的人,那么他连出行都是个问题,于是他只能回答她的话:“我从海里来。”

  至于是哪个海,他现在脑子还有点糊涂,有很多抓不住的影子,所以他没有多说。

  裴露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刚问了人家的来历,又问人家:“结婚了吗?”

  司廷思考了一下“结婚”的意思,然后挑眉说:“我们不需要结婚。”

  海族时刻在打仗,□□繁衍的手段太慢了,还有保不住的风险,这种手法早就落后了,除非是两个人真的互相吸引,海族好斗,男女都是,所以没几个人谈恋爱。

  司廷更是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于是他便说:“我们的孩子从最温暖的的海床长出来,所以不需要谈恋爱。”

  他就是从海床的蛋壳里面长出来的。

  “噗……”

  裴露没绷住。

  她是真的没想到。

  因为她以前没问过这个问题。

  于是她感兴趣的追问:“海床怎么生宝宝啊,直接埋土里吗?”

  司廷挑眉:“我们有蛋。”

  “蛋是哪来的呢?”

  于是,司廷给她描述了海族的“高科技”,他们的生命树是非常神奇的东西,可以培育海族,这些生长在树上的蛋一旦到了一个阶段,就会由专人将其安置在指定的海床。

  某一海域的海床有很奇特的能量,能让他们的后代变得非常强壮,这是□□繁衍比不了的优势。

  裴露听得乐不可支,聊到兴奋的地方还跟他比比划划的,一扫前阵子的阴霾,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司廷也慢慢放下了自己的防备心,开始接受这个世界,他隐隐有种微妙的感觉,自己就是为了这个女孩而来的。

  在这里待了不过半天,他就开始爱上这个安宁美好的世界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就黑了下来,裴露的腰有些酸,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兴奋的卷起了袖子,“等我哦,给你做面吃。”

  司廷挺喜欢她的肉酱千层面的,看得出来他吃那个的时候比吃外卖开心,但是她自己懒,也就做过两次,司廷也从不要求她下厨。

  但是今天裴露心情好,她就想做。

  但是她刚转身迈开一步,手腕就被人给攥住了。

  裴露不解的回头,男人不太高兴的问她:“你要去哪?”

  裴露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不饿吗?”

  司廷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看向那道门。

  只要裴露的脚踩过那个门框,她就会消失在这里。

  之前他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不过短短半天,司廷觉得他有点舍不得了。

  他盯着那道门,心里在思考这用水将它牢牢堵住的可能性。

  裴露拽了一下,没能将手腕拽出来,她无奈的一摊手,说:“这样我怎么做饭?”

  司廷似乎对“做饭”这件事不屑一顾,还是那样看着她。

  好吧。

  裴露耸耸肩,点了外卖。

  她觉得这个小板凳不太舒服,所以又跑出去了,她这次跑得猝不及防,噔噔噔两下就没了影子,司廷没反应过来。

  他不太开心的模样,盯着门口的方向,与此同时,地上有一滩水渍缓缓向外蔓延,越过一块一块白色瓷砖,越过大门,从地毯上穿过,看见了推着一个小沙发的裴露。

  那一滩水渍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拉着那只沙发往浴室的方向走,把裴露看得一愣一愣的。

  反应过来之后,她赶紧跑两步跟上。

  此时,沙发已经被拖到了浴缸旁边,水渍从地毯上略过,没有留下濡湿的痕迹,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裴露趴在沙发背上看他:“你还会变魔术啊。”

  司廷觉得这不是变魔术,但是身为海里的人,拥有一些控水能力还是不稀奇的。

  裴露就又在沙发上瘫了下来,还给司廷拿了个平板,让他“复习”一下这个世界,顺便还给他点了奶茶。

  毕竟来过一遭,有些记忆已经可进了骨子里,所以司廷可以遵循着本能点开熟悉的图标,可以遵循着本能使用筷子。

  裴露惊讶的发现,这个时候的司廷是更喜欢甜口的东西的,以前,他吃什么都是那副冷静的模样,除非裴露自己开口,或者是他特别喜欢,否则很难凭观察看出他的喜好。

  但是现在,对方明显更喜欢喝甜一些的奶茶,对蛋糕下手的速度也比吃香辣鸡翅要快。

  他比以前更加随性了一些,对喜爱的东西根本不克制。

  裴露乐了,还给他倒了一杯酸酸甜甜的葡萄汁。

  对方竟也没有嫌弃饮料太多,给什么都吃完。

  裴露乐不可支,觉得他这个模样很可爱。

  她还翻出自己的旧手机,拉着对方一块吃鸡。

  换做是平时,她可不会拉着司廷打游戏的。

  司廷捏着手机一步一步的学着她的模样登录,组队,跳飞机。

  他倒不是觉得打游戏多有意思,他就是觉得和女孩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直到太阳西落,外面的的天空变成黑色,星子高升夜空,裴露终于困了。

  她推开旁边放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小桌子,打着哈欠说:“我得走了,你今晚就睡这里吗?”

  鲛人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动了一下,对“走”这个词相当敏感。

  他眯起眼睛,看着对方打哈欠,脑中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女孩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然后他严肃的意识到,那将是很长很长的时间,比推一千次沙发回来还要长。

  所以他长臂一伸,直接把沙发上的女孩给拉进了水里。

  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