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漂亮废物【完结】>第19章 绑架(二)

  正是歇斯底里,痛苦万分的时候,迎面撞上要出门去的陆先生,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跑到了前院。

  他眼泪鼻涕,整个一个被欺负的样子。陆先生在保镖怀里,亦是吓得魂飞魄散。

  “阿雪?怎么了?谁欺负了你!”

  他还没死呢!陆雪羽就这副样子!

  陆雪羽脑子里嗡嗡地响,顾青临对不起他,顾青临背叛他!所有的事情山呼海啸地在他脑子里闹地震,闹得他脑子都要炸开了,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是顾青临背叛了他!

  他以为他傻,可以随意欺负,其实并不。

  陆雪羽是天真稚拙,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不会欺负人。他只是一直活在父亲强大的爱和保护之中,可以任性妄为混混沌沌地生活,没必要懂罢了。

  但是现在,有人欺负他了。

  还是一个比自己弱小一百倍一千倍的人。他以为自己能欺负他吗?

  陆雪羽对着陆先生哭道:“爸爸,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当然。”

  陆雪羽面无表情地道:“那就把顾青临交给我,让他和我一起走,现在就走。”

  “阿雪,你在说什么?”

  “否则,我不会走。不然,他也可以一块留下来。谁也别想走。”

  陆先生勃然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懂事!顾青临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和你在一起!”

  陆雪羽流着眼泪:“你总是让我走,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你有多害怕!没有小叔叔我有多害怕!你是想要我一个人去死吗?你到底是心疼我,还是也想把我甩掉!”

  “阿雪,你说的是什么话!顾青临的事不准提了,我绝不可能答应你和他一起走。”

  “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大哥在牢里,你不去救;大哥的儿子没有着落,你不管;就只管我和谁在一起!你根本就不疼我嘛,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就是想要控制我,让我听你的话……你这个霸权主义独裁者……”

  陆先生从轮椅里挣出来,一个耳光劈头扇在他脸上。

  陆先生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忤逆不孝!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

  他就差把心掏给他,他竟然这么看他?当真是寒人心!

  陆雪羽震惊地不敢相信地捂着脸:“你从来没打过我,你说过你从来都不会打我的!”

  陆雪羽哭着扭头就跑。

  陆先生在极怒之下剧烈地颤抖,气得要当场中风。他现在没有时间管他,他被自己惯坏了。从小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什么都不懂,不懂事还好,寒人心就是大错了。陆先生顾不得他被爱子刺伤的心,指着保镖就道:“给我把他关起来!从现在开始,不准他出房门一步!”

  陆雪羽跑回到房间里,门砰地一声关上。保镖们没一个人敢上前的,搞什么?陆雪羽可是陆先生的眼珠子,哪可能真的关?

  他哭得一脸的眼泪,一脑袋的汗。他脑子沸腾着,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他从来没这么和爸爸吵过架,隐隐觉得这架已经吵得超出他的范围。他在拿刀刺向他,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却只敢拿刀刺向最爱自己的人。他果然只会这么欺软怕硬。可是爸爸为什么也不谅解他,谅解他的孤独和害怕。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他,背叛他,不要他……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坏!

  而爸爸竟然还要关他?他还打他!

  他最爱的爸爸,为什么也对他这么狠?

  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恨别人,也恨自己。

  傍晚时分,他忽然打开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不是所有的人都不要他,那他也不要所有人了!

  他临走收拾了一个小包,给爸爸留了一封书。

  离家出走,才开始他还很有勇气,一个人挎着包走了很远。他脑子里在闹地震,悲愤交加,痛苦万分,根本就呆不住,只能用走来抒发自己的情绪。

  他一边伤心一边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渐渐的,两旁山壁高耸,树木影影绰绰,他终于觉出了害怕。在他即将要后悔,想结束这恐怖的独行的时候。

  一只手臂忽然从后面勒过来,堵住他的嘴,便将他拖进了一辆黑车里。

  陆雪羽还没叫,便被人从后面一枪托砸晕了拖进黑车里,周围绑匪端着AK47自动步枪和手枪,乌泱泱地一同钻进车里飞驰而去。这片别墅区只有山壁上开的花和路灯,罕少有人影。

  陆雪羽从惊惧的剧痛中醒来,还是在那辆车上。这次,他被人拿枪抵着头按在座椅之间,两手反绑,眼前蒙着一条黑布,脑袋后面肿了好大一个包。不知道车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开到了哪里。只感觉那冰冷的枪坨子抵着他的脑袋,两边各一个魁梧大汉辖制着他,头都要掼到车底去了。他哪见过这阵仗,顿时三魂吓掉了两魂半,两股战战地哭了起来。

  车一路走,他一路哭,哭着喊爸爸,被那帮人又一枪托直接砸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五花大绑,嘴被胶带封住扔在地上。什么都看不见,没有光,没有窗户,只有漫无边界的黑。他这次不敢大哭了,但仍旧呜呜咽咽地哽咽。而且有越哭越凶的架势。因为黑,因为恐惧和毫无边际的害怕。恐慌坠着他不停地往下掉,越往下掉越没底,除了恐慌还是恐慌。他脑子什么都没有,直接又哭了起来。

  四面都是墙壁,只有一间黑屋子,他在里面哭。

  哭得几次昏厥过去,又醒来,醒来还是哭。这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没有太阳,没有时间。失去了坐标,一切颠倒错乱,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片混沌的黑。他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不知道是在噩梦还是现实,惊惧忧患中几次哭晕过去,仿佛是要死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臭发霉的味道,四处都是些死物垃圾。他逐渐感觉呼吸困难,半梦半昏之间,似乎有幽幽的铁门声响起,他以为那群人走了又回来了,他们要开枪打死他,或者进来揍他!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心胆俱裂,吓得呼吸都停止了!

  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哭了多少个时辰。严一维来到仓库门前,问守门的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守门的武安刚还在磕瓜子,立马滚起来见老大:“老大,他们都跑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里面怎么样?”

  “里面?哭,和丧门星一样,哭得可烦人了!”

  “就只是哭?”

  时间过去了两天,他还要再等一等。

  “那还有啥?不过给他喝过水了。没问题!”

  严一维从门口往里一看,扔给他一把枪,让他滚了。

  武安活宝似的抱着那把枪,稀罕得什么似的,他还从来没摸过这家伙呢!

  严一维从外面注视着里面躺着的人,二十多年前,他就躺在里面。一地的血,满眼鲜红,老鼠把人的皮肤咬透了,人死后的皮肤是青灰色,像蒙着一层雾,但是那些长着牙齿的家伙仍旧祟祟地将那层人皮咬透,露出青白的骨头。四处弥漫着发臭腐烂的味道,苍蝇不知道从哪飞了进来,钻进人的头发里,嗡嗡嗡嗡……梦里都是那种啮齿的咬声,伴着嗡嗡嗡嗡的飞蝇,将他溺死在那场噩梦里。

  他乌沉的眼瞳注视着面前的人,杀欲在他的胸膛冲撞作祟。而那个人刚好是躺着的,是死的,一把刀在他的想象中插进了那人的胸膛,血液喷涌出来,是温热的,溅到他的脸上。一刀,一刀!他要慢慢地杀,他要慢慢地死!

  陆雪羽哼唧一声从噩梦中醒来,不知何年何月,黑屋子竟然有了一丝光亮。在那丝光里,站着个浴血修罗的人,顶天立地将那丝光都要遮盖了。

  他这时已经哭没劲了,恐慌到达极致,反而渐渐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是被人抓了,而之前那种惊恸的痛,经历顾青临和母亲的双重背叛,和爸爸吵架的痛苦随之翻涌上来。他呜呜地掉泪,不再只是为了害怕,还有伤心。怕,当然是怕!但哥哥和妈妈都不要他了,爸爸又和他生分,他一颗心只装得下一件事,这下想起这些,那当真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最难过的还是和爸爸吵得那一架,他太伤心了。

  他滔滔地流着眼泪,那眼泪冲刷着他黑一道白一道的脸庞,哭得花脸猫似的。脑袋后面肿了两个大包,更是痛得死去活来。

  因为他哭,胶带都被他的眼泪冲松了。

  他抽抽噎噎,雪白的半个身子深陷囹圄,被粗绳一条条捆得活色生香。胸膛涨红,夏天穿得少,他只穿了条五分裤,堆堆袜,小皮鞋里露出两条光裸的小腿。他横陈地上,脸蛋赃污,两只大眼睛毫无意识地盯着逆光里的人,只是哭。

  眼泪流下来,流过封着的胶带,淌进那粉红的脖颈里……

  严一维身子过度紧绷地立在那里,他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了躺在地上的人。剑拔弩张,紧绷到极致。却感觉血脉贲张,血液倒流,汩汩地冲进他的脑子。他食指扣着板机,贴着那冰冷的金属,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在杀与不杀之间,嗜血的杀欲过后,是蒸腾喷薄的欲望。伴着那杀意一起,兴奋地流窜滚过全身,电光火石般绽放,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他太久没见陆雪羽,在回神之前,那股颤栗已经让他有所反应。他乌沉沉地盯着地上那个人,感受着身体的汹涌燥热,陆雪羽无知无觉地哭着。

  严一维冷声道:“不准哭了!”

  陆雪羽骤然被吓到,雷霆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是凶恶的魔鬼。

  他吓得颤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地狱。面前模糊看不清人,他哽咽了一声,鼓足了所有勇气问道:“你是谁?”

  没有人说话。

  陆雪羽更害怕了,他像虫子般扭动了一下,将自己缩得更小,几乎要贴进墙壁里。

  “我爸爸呢?”

  他弱弱地又问了一句,黑暗里没有人回答他。

  陆雪羽恐慌到极致,他以为自己是逃不掉的了。这些人或许会杀他,或许会把他扔进海里,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他不知道的死法。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折磨他!极度恐慌之下,他不禁呜呜哭道:“我不回去,我爸爸会担心的。”

  “不许哭。”

  雷霆般的声音再响起。

  陆雪羽顿时哭声噎在喉咙里,一声都不敢出。他扁着嘴巴,眼泪滔滔,目光毫无聚焦地望着黑暗里的人。

  “过来。”

  他不过去。

  “过来!”

  阴测测的一声,显示主人不好的心情,已经是近乎逼迫了。

  他吓得发抖,虫子般地挪过去。一碗饭砰地一声放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吃了它。”

  “我不想吃……”

  说着他眼泪流下来,这会他怎么吃得下去呢。

  “不吃?是不是想让我慢慢收拾你。”

  陆雪羽立马头埋进碗里,眼泪也砸进碗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得哭着吃起来。

  那米饭的味道在他嘴里是十分难以下咽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只能尽量听话顺从那人的命令,将那碗饭吃得再吃不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