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找我有什么事吗?”沈辞安拉开椅子,坐在秦嘉年对面。

  有时候气气顾征是一回事,他还是不太想让秦嘉年真的误会什么。

  能干到顾氏高层都是些耳聪目明的人,秦嘉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之前让你来找我,你没来,我就只好自己来了。”

  这样的说辞让沈辞安有些不好的预感,很快,手机上收到一则消息。

  “点开看看。”秦嘉年示意。

  点开聊天框,一张有些熟悉的照片映入眼帘,图案暧昧到让他立刻将手机反扣了起来。

  片刻后他想起,众安被收购后满城风雨,不少人都在传他和顾征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时候他在一个小公众号上看到了这张照片。

  “是你?”沈辞安诧异道。

  秦嘉年在他心中一直是个不失风度的人物,若这张照片真的是秦嘉年发的,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相处。

  幸好,秦嘉年摇了摇头,“是我表弟,他刚上大学,也是A大。你和顾征的事在学校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但总有点蛛丝马迹,他弄了个公众号,原本是打算用这照片吸引一波流量的。”

  “先是给我看,敏感时期,我觉得不太好,当然让他删了。”

  沈辞安松了口气。

  怪不得当初那篇文章删得那么快,沈辞安还以为顾氏的公关手段居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连一个不知名的小公众号都能迅速作出反应。

  “多谢。”沈辞安点开照片多看了几眼。

  照片上,那应该是个春天,公园街边是盛开的一树树桃花,粉色的花瓣迎风落下,几片落在顾征的额发上,顾征背着单肩包,单手搂住他的腰,接吻的样子很青涩。

  沈辞安已经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他能确定一定是刚在一起不久,过去的照片在出国的时候被他删的一干二净,这时候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想把照片留下来。

  “当然可以。”秦嘉年一口答应。

  “其实辞安你算得上是我的理想型。”秦嘉年开门见山道。

  沈辞安不免尴尬,同在一个公司他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直接拒绝又显得太过冷血,何况对方还是技术总监,哪有再也不见的道理。

  “秦总,抱歉,我……”

  沈辞安点了点头。

  何止是没放下,他从来就没放下过,带着负罪感过了五年,对谁都没办法敞开心扉。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出于很多缘由,在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后他原本想回来,可听说顾征过得很好,便没有回国的勇气了。

  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很懦弱的人。

  最终决定为了众安回国,他其实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无数次地想象和顾征重逢的场面,他担心在那个男人眼中只看得到厌恶,虽然刚开始的确是这样,但在见到顾征后,内心的反应是不会说谎的,他还是很爱这个人。

  那一刻他才突然有了勇气。

  国外的心理医生无数次地劝解他,说他应该选择直面恐惧而不是逃跑,宽慰他说兴许结果并不会像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那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从没有朋友觉得他是个懦弱的人,巧言令色、没心没肺才是他的标签,他的心理状况一直很好,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站上手术台。

  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听医生的,心理问题再多的药也不能治根,自我麻痹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顾征才是他最好的解药。

  “前段时间你压力很大,午饭的时候我助理看到你在吃药,他以前也是抑郁症,所以认识。”

  沈辞安心里咯噔一声,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

  “让我猜猜。”秦嘉年摸着下巴,细细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辞安学的是外科,是因为手伤不愈,从而导致的心理问题吗?”

  那目光敏锐到让人心惊,沈辞安讨厌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但他不得不承认,秦嘉年的确是个眼光毒辣的人,这些事情就连顾征也没有察觉到。

  或者换句话来说,旁观者清,顾征看不透的东西,别人反而能看透。

  “上次打球我不是问过你吗?我觉得你和顾征之间有隔阂,这件事你没告诉他吧,为什么?”

  沈辞安一时间答不上来。

  “你也不是那么信任他,对吗?”

  “不是的!”沈辞安立刻想要解释,他捏紧了拳头,不停在脑海里寻找托词,“我不是不信任他,我只是害怕他会担心,而我不想让他担心。”

  他有过消沉的时候,但那已经过去了,他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一切都可以好起来。

  他太清楚顾征是什么性格了,一旦让顾征知道他的伤,那些小心翼翼的对待一定会把他压垮。

  希望顾征能重新喜欢他,喜欢现在的他,而不是因为同情和怜爱。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顾征心里有你,他是会希望你将内心交付给他的,而不是让你一个人默默去消化一切。”

  沈辞安咬紧了唇,心虚地低下头。

  “秦总,或许你误会了。我和顾征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们之间除了这个,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但他知道秦嘉年说得很对,也很清楚自己是在强词夺理。当他决定和顾征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应该把过去的一切和盘托出。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的,所以,能请秦总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当然可以,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秦嘉年莞尔道:“我的朋友不多,不知道辞安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话都说到这一步,沈辞安当然也不能说这个不字。

  “那周末的聚会,辞安可不能不请我啊。”秦嘉年按了按眉心,很是无奈地说:“刚刚顾总来我办公室,一顿炫耀说你周末要请他吃饭,好歹辞安要请我帮忙,总不能饭都不请一顿吧。”

  脑海中浮现出顾征在秦嘉年面前炫耀的模样,沈辞安扑哧一声笑道:“当然可以,那就请秦总周末到我家做客,不见不散。”

  “对了。”秦嘉年想起什么,冲他勾了勾手,“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分开的时候他们贴耳说了几句话,远处的草垛后,相机咔嚓两声。

  ·

  Lily:【周天下午三点到!阿亭会来接我,你就安心做饭吧!】

  Lily:【】

  沈辞安:【OKK,救护车已经就位。】

  对方正在输入……

  Lily:【虽然……但是小顾拯救厨房行动开始!】

  沈辞安笑着拉开窗帘,清晨的日光洋洋洒洒落满一整个房间,微风吹起窗帘薄薄的白纱,刚巧拂过他的脸。

  家居置换项目中,就连窗帘也是顾征重新选购的。

  一大清早,心绪就被搅乱了。

  七夕过后玫瑰价格大幅下滑,很便宜的价格就能买到一大捧,昨晚散步的时候河边有一个卖花的老奶奶,他倚在护栏上,一边看着河景一边攀谈了几句。

  老奶奶有一个颇为浪漫的灵魂。

  七夕后的玫瑰虽迟但到,就像好的东西总是要历经波折和时间的考验才会显得弥足珍贵,他被说得动了心,将玫瑰打包带回了家,过了一夜已经全都开满了。

  他挑了自认为最好看最美的一朵,用玻璃纸包上,敲开了顾征的门。

  “干嘛啊大清早……这什么?”顾征懒洋洋地打开门。

  “一朵玫瑰就想打发我?”

  “其他的在我家。”沈辞安笑道。

  顾征冷哼一声,“大清早就叫我去你家?白日宣淫不太好吧?晚上啊,晚上,我补觉去了。”

  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顾征,陪我去买菜吧。”沈辞安将门抵住,眼神中透着期待。

  “有病啊,你请客还是我请客,有叫客人去买菜的吗?”顾征怒道。

  沈辞安将花递过去,带着央求的语气说:“小学弟,求你了。”

  顾征打了个激灵,没醒的瞌睡此刻全醒了,骂骂咧咧地往屋内走,手却很老实地接过花,藏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换了身很日常的短袖短裤,头发是很蓬松的,不上班的时候只是随意梳梳,全身上下便再也看不出顾氏总裁的气质,还像是曾经那个干净阳光的少年。

  不过顾征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少年的气息到了尾声,但还未彻底结束。他趿着拖鞋,两手插兜,有些慵懒地走在阳光下,回头看了眼,眯着眼睛不耐烦地催促了声。

  沈辞安加快脚步跟上去,两个人并肩往菜市的方向走。

  顾征很喜欢去离家稍远一点的菜市买菜,他大学的时候大部分生活费都花在个人爱好或者谈恋爱上面,算得上拮据,养成了在菜市里讨价还价的习惯。

  沈辞安在这些方面一窍不通,说是自己做饭,但实际上连蒜苗和葱都分不太清。

  远离高端住宅区,进了菜市便扑面而来城市的烟火气,门口买早餐的小摊小贩正是生意好的时候,顾征在豆浆油条的摊位上占了座,豆浆加了双倍的糖。

  街边的桌椅有着厚厚一层怎么都刷不掉的污渍,看起来已经深入到木缝里,顾征拿着纸巾替他随意擦了擦。

  “沈少爷不介意吧。”顾征揶揄道。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顾征从不带他到这些地方来,那时候他还是有重度洁癖的医学生,又是家里宠坏的大少爷,早餐一向是高级酒店昂贵的水晶虾饺一类,顾征那时候也宠着他,自己平常吃着食堂最简单的粥,却攒着生活费带他出入高档餐厅。

  花钱方面,这个男人没对他吝啬过。

  “有求于人嘛,当然不介意。”沈辞安学着顾征的样子将油条撕开浸在豆浆里,汁水饱满的时候再捞出来,原本白白净净的豆浆上浮了一层黄色的油。

  顾征在隔壁点的小笼包还没上,沈辞安支着下巴看着另外一边排着长队的早餐摊。

  “那边是卖什么的?”他问道。

  顾征回头看了一眼,喝光最后一口双倍糖的豆浆。

  “煎饼果子,酱是老板自己做的,蛮好吃,就是人太多,我懒得排。”

  沈辞安哦了声,直勾勾地往那头看,老板从盆里舀出一瓢面糊,在锅上摊开,酱涂在面饼上,香味瞬间就溢了出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吃啊?”顾征笑眯眯地说:“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话还没说完,沈辞安毫不犹豫毫无骨气道:“求你。”

  顾征:“……”

  沈辞安支着下巴,眼睛里透露出渴望的目光,“好想吃啊。”

  顾征再次看了眼长长的队伍,啧了一声,站起身不耐烦道:“等着。”

  他个子很高,大清早来菜市的又大多是中老年人,他站在中间显得很是引人注目,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沈辞安也很想尝尝双倍糖的豆浆,点了一碗,甜到腻了。

  小笼包上来的时候顾征才排到一半,撇着嘴狠狠瞪了他一眼,沈辞安心领神会,拿着盘子就过去了。

  顾征刚要用手去拿。

  “脏!”沈辞安呵斥道。

  “你又不拿筷子!逗我玩啊!”顾征回骂道。

  “我刚刚洗了手。”沈辞安拿起一个,送到他嘴边,“张嘴。”

  煎饼果子的香味飘洒过来,周围是菜市特有的吵闹声,身后的老太太一脸姨母笑。

  顾征还有些犹豫。

  沈辞安压低声音,“小学弟,又不在公司,周围没有同事,用不着端着。”

  顾征显然被戳破了心思,懒得再多想,微微张开嘴。

  他可以一口吃掉一整个小笼包,但是这次却只咬了一半。

  肉馅里的油滴在沈辞安的手上。

  顾征细嚼慢咽吞下最后一口,再张开嘴,“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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