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岷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他不能像小孩子一样沉湎于悲伤,擦干眼泪就开始处理后续事宜。

  姜时岷在医院里忙活了将近半个月,事后他也知道了陆怜薇收到的那个快递盒, 他把快递盒里的那颗心送去鉴定中心,最终的结果跟宋隽说的一样。

  心脏是仿真的, 但是血是真的人血。

  快递单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和地方,姜时岷直接把快递盒送到了警局,让警察来查。

  警方介入,动作很快,寄快递的是一个干瘦的男人每天出入夜场,在一次给女孩下药后准备下手直接被便衣逮了。

  姜时岷一家人就站在双面玻璃外看着审讯室里。

  这男人被逮捕的时候也懵的很, 他道:“我就逛个夜场犯法了?就算……就算我下了个药吧,她也不一定喝啊?就算喝了我也算下药未遂吧?怎么就上这来了?”

  “你懂得还挺多。”警员问他:“为什么要寄快递恐吓陆怜薇女士?”

  男人更懵了:“什么恐吓?陆怜薇是谁?”

  警员翻了下文件,审视着他:“你真不认识陆怜薇是谁?”

  男人激动道:“不认识啊警官, 我连姓陆的都没认识一个,我怎么恐吓她了?”

  警员招了招手, 安抚他道:“你别激动。”

  另一个警员把快递盒放到了他面前, 示意他看快递盒上的快递单。

  男人狐疑的翻看了下快递单,在看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也一脸惊愕,随即想起了什么。

  他赶紧道:“这个不是我寄的啊警官!冤枉啊, 这是我帮一个……”

  警员道:“帮谁?”

  男人道:“一个朋友寄的,她当时里面的东西用黑色塑料袋装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说她没带身份证,我就把我的借给她了。”

  警员冷笑:“个人身份证明随便借, 您还真大方, 你应该庆幸她没有用你身份证去f毒。”

  “我……”男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道:“那我也不知道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警员手里的笔记本翻了一页, 冷静道:“说说你这个朋友,叫什么,男的女的,住哪。”

  男人面露难色:“好像叫……宋曼玲,女的,住哪……住哪儿我不知道啊。”

  警员抬眼:“朋友?”

  男人脸色涨红:“哎警察同志我说实话吧,这女的是我在夜场认识的……我就跟她……就跟她睡过那么几次,其他的我真的不了解。”

  审讯室外,空气静得可怕。

  三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谁也没想到这个快递竟然是宋曼玲寄的。

  “竟然是她。”姜时岷险些连一贯的体面都难以维持,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宋隽头一回变了脸色。

  宋曼玲被传唤到警局的那天,宋隽没有跟去。

  宋曼玲身形消瘦,手臂上缠着绷带,她趾高气昂道:“你们找我来什么事啊?快点说,说完我还有事呢。”

  宋曼玲表情一滞,她道:“谁说的!又是哪个胡说八道,嘴给她撕烂!”

  警员看她装模作样的样子,道:“别试图隐瞒了,您的一夜情对象朱明已经被传唤过了,他全都说了。”

  宋曼玲嘲讽一笑:“恶心的男人,真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啊。”

  警员颇有威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宋曼玲刚刚表现出来的拘谨一下子散了个精光,她往椅子靠背上一靠慵懒道:“是我做的,我跟她有过节,恐吓她怎么了?我又没对她进行人身伤害。”

  警员道:“那你可知陆怜薇女士因为你的恐吓患上了重度心理疾病?病情稍稍稳定一些,又被你的快递送进医院,这一次她没能撑下来。”

  宋曼玲表情一空,随即喜悦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吗?那大概是老天爷也看不惯她,遭天谴了吧。”

  警员脸色一沉:“不知您是否可以说说你们之间的过节?”

  宋曼玲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抢了我的男人我的丈夫我儿子的父亲,这个很难理解吗?”

  警员道:“但据我所知,您跟姜先生发生关系时,姜先生和陆女士已经结婚了,并且酒后不慎发生关系后,姜先生也给予了你金钱补偿让你买药。”

  宋曼玲面露讥笑:“酒后不慎?姜时岷说的?他是让我买药,我没买怎么了?他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情?”

  警员继续道:“几年前你忽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提供了孩子的出生证明和DNA检测证明,姜先生也定期给你拿钱作为孩子的抚养费用是这样吗?”

  宋曼玲道:“你以为他想认下这个孩子?如果不是我当初聪明,留了他几根头发做了DNA检测,他才不会承认!谁稀罕他的钱!薄情寡义的东西!”

  “你别太激动了女士。”警员平静道。

  宋曼玲眉心浮出不耐烦:“反正事情就是我说的这样,更多的你们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吧!”

  警员平复了下心情,道:“现在姜先生准备起诉您对于陆女士的伤害,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曼玲捧腹大笑,笑够了才停下来道:“他起诉我?为了那个女人?起诉啊!我会怕他吗!”

  宋曼玲扫视周围,对着不知名的方向吼道:“姜时岷!这都是你欠我的!”

  紧接着她拼命大笑着,直到笑出了一脸眼泪。

  警员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头疼地捏着眉心,这都是些什么疯子。

  ——

  开庭那日,乌云压顶,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兆。

  狂风大作,吹得街边的景观树东倒西歪。

  庭审现场零零散散坐了些人,宋曼玲面色憔悴站在被告席上,旁边站着她花高价请的律师。

  宋隽这几天的脸色几乎冷得要结成冰,谁也难以靠近,沉默寡言到了一种境界。

  要说他不愧疚是假的,陆怜薇是他人生中特殊的存在。

  明明应该最讨厌他的陆怜薇却愿意对他施予温情。

  他总是密切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密切关注着姜时予的状态。

  姜时予偶尔也能察觉,他想安抚一下他哥,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抽不出余力。

  而且宋曼玲自作孽不可活,这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姜时岷两鬓微白,短短十几天却莫名显了老态。

  宋曼玲看到他的脸,眸中闪过诸多情绪。

  姜时岷的眼中却尽是冷漠,眉心沟壑深深。

  庭审开始,先向法官介绍原告被告双方,两位律师首次发起交锋,看看对方有几斤几两。

  法场如战场,两位律师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两个小时后,庭审结束,等待评审团判决。

  姜时予站在旁听席,一瞬不瞬盯着陪审团,面色麻木。

  不管这场官司输赢与否,他都没有妈妈了。

  评审团代表最终站出来道:“经过多方考量,我们认为这桩案件虽然性质恶劣,但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话语掷地有声,惊起庭审现场阵阵低语,人们互相交头接耳。

  “闭庭——”

  宋曼玲似乎早有意料,在这个节骨眼儿抬起脸站在被告席上朝着旁听席上的姜时予淡淡笑着,眸中跳动着某种疯狂的神色。

  姜时予抓住面前半人高的栏杆的手骤然收紧。

  法官率先离席,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必须秉持绝对的公平,只看证据链不看人。

  紧接着陪审团也依次起身离席,偌大的庭审现场空了一大半。

  姜时岷面色沉痛站在原地,身旁的律师也一脸颓然:“时间太匆忙了,材料和证据都太少,而且陆女士毕竟是自己拔的仪器,在法律上咱们不占多少优势。”

  “证据不够?”姜时岷如梦初醒:“我这就回去找。”

  说完大步往外走,律师赶紧收拾桌上散落的材料追上去。

  这时,从他们进庭审现场开始便坐在第一排的几个人才站起身往外走。

  这几个人穿着跟律师袍很像的正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乌发中都夹杂着银丝,显然都上了些年纪了。

  女人忽然停下脚步,盯着他们:“你是……”

  姜时予没什么想跟人攀谈的欲望,冷淡开口:“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女人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叫的是他。”

  她的眸光落在宋隽身上。

  事关宋隽,姜时予不由自主多打量了她一眼,随即转眼看向身旁的宋隽。

  宋隽也正盯着眼前的女人,眉心拧得很紧。

  姜时予道:“哥,你认识?”

  宋隽思索片刻,缓缓摇头。

  女人听到他的称呼,睁大了眼眸:“你叫他什么?哥?”

  姜时予这段时间脾气格外不好,闻言不爽反问:“他是我哥,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叫他哥,有什么问题?”

  女人愣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不可能……他没有兄弟。”

  姜时予心里的烦躁感更重了,他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没有兄弟的?”

  女人哭笑不得开口:“因为他是个孤儿啊,连父母都不知道,哪来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姜时予怒了:“你才是……”

  他还没骂出口,就被宋隽按住了肩膀。

  走到外面才发现两个儿子都没跟上来的姜时岷返回去就听见了这一句话。

  他两步跨进来:“你说什么?小隽是……孤儿?”

  女人疑惑的看着他:“您……”

  姜时岷道:“我是他的父亲,我姓姜。”

  女人一头雾水,也顾不上去追究为什么宋隽的父亲会姓姜这种问题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女人转向宋隽,笑容慈祥看着他:“你是叫宋隽吧?你妈妈叫宋曼玲?难怪我开庭就觉得她很熟悉。”

  她还没等到宋隽的回答,身后传来脚步声,宋曼玲在律师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她面色虽然憔悴,眉眼一贯的凌厉却还在,她审视着女人:“你找我?你是谁?”

  女人对她微微一笑:“你不认得我了吗?十多年前我也是在职律师。”

  宋曼玲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神色从茫然到恐慌。

  她一把把宋隽往自己身边拽,尖利的指甲把宋隽手臂抠破了也毫无所觉,她护犊子一般怒道:“你刚在对我儿子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认识你!你快走!”

  姜时予想拉住宋隽,伸出去的手一僵又缓缓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姜妈的结局很早之前就有伏笔了,不是临时起意。

  庭审相关的法律知识查了点资料,非专业人士,勿究,解释不了的就当剧情需要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