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才上完第一节 , 翟静就从教室外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首页别着一支钢笔。

  她往讲台上一站, 大家就知道是学校或者学生会又有什么通知了,原本屁股都离了板凳的男生就又坐了回去。

  不过校庆在即, 这个时间的通知十有八九是跟校庆相关的。

  翟静举起一只手:“鉴于后天就是咱们学校校庆了,经学校通知,班里所有参演了节目的同学就不用上接下来的晚自习了,跟我一起去礼堂进行最后一次彩排,梁老师那边我已经说过了。”

  她目光落到姜时予那一桌,单独说了句:“这一次是彩排不是排练, 新生代表也要去,演讲稿有带来学校吧?”

  宋隽点头:“嗯。”

  姜时予偏头看着他在书包里翻了翻,没翻出来。

  姜时予笑眯眯的问:“怎么啦?你不会把演讲稿丢了吧?”

  教室里此时非常安静, 因此他的这句话,班里同学都听见了,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到最后一排的位置。

  新生代表演讲稿要是丢了, 这事儿还挺大的。

  台上的翟静也有点惊讶:“真丢了啊?”

  宋隽却不慌不忙的抬起头,面带无奈的转向姜时予,朝他摊开手:“给我。”

  姜时予一挑眉:“你的演讲稿你管我要?”

  宋隽语气淡淡:“嗯, 快点。”

  姜时予的表情认真得连孙冕都信了,他疑惑的问:“学神你是不是弄错了?”

  宋隽肯定的说:“没弄错。”

  姜时予盯着看了他半天才把手伸进桌斗,这动作一出,大家就知道大概率是他拿的了。

  孙冕气笑了:“姜儿你……”

  姜时予扒拉了下乱七八糟的桌斗, 手指摸到了稿纸类质感的东西, 抽出来连看都没看拍在了宋隽手中撇开了脸:“居然被你发现了, 真是没意思, 拿去!”

  宋隽垂眸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表情变得很古怪。

  班里有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姜时予看到讲台上站着的翟静疯狂朝他挤眼示意,他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转回去定睛一看,宋隽手上捏着的哪里是演讲稿而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张粉粉嫩嫩的纸。

  他刚想抬手拿回来;

  宋隽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哟哟哟,给的什么东西粉粉嫩嫩的?”

  其他人起哄。

  那个男生拿着抢过来的纸张怕姜时予亲自动手抢,直接一溜烟跑上了讲台:“等我看看啊……写的什么……情……情书?!”

  随即他表情惊悚看向最后一排,脱口而出:“校霸给校草递情书!!”

  “我操?什么鬼!”

  “难不成校霸其实偷偷暗恋学神已久,拿演讲稿不小心拿到了自己写的情书??”

  “可可可……他们都是男生啊!”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

  最后一排,宋隽坐姿端正坐在自己位置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而姜时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完美没有要动弹的打算,正隔着大半个教室目光幽幽望着他。

  男生怵了个半死,腿一软,刚刚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他完全忘记了他抢的是谁的情书,这位可是把高二学长按着打打进教务处还能好端端坐在教室里上学的校……霸啊。

  姜时予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怪异目光,包括前桌的孙冕那如同看到怪物一样的眼神,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在渐渐冻结,内心却异常平静。

  当他意识到自己内心这份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的时候……

  他就已经做好面对全世界的准备了。

  翟静趁男生被吓得魂不守舍拿过情书从头到尾快速看了一遍道:“别听他乱讲,这是十七班的一个女生给学神的情书,不过时间……是几个月以前了。”

  姜时予倏忽一顿,他想起来这封给宋隽的情书为什么在他桌斗里了,这个女生大概是趁中午教室没人偷偷跑进来放情书的,搞不清宋隽的课桌是哪张就扔在了他的桌子上。

  他打球回来了还以为是给自己的,加上当时打了上课铃就直接扔进桌子里了,忘记扔。

  孙冕拍着胸脯:“卧槽卧槽!吓死我了!这种玩笑可不经开啊,太刺激了!”

  姜时予目光凉凉的:“滚。”

  “你干什么又让我滚?”

  小胖子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这位大爷了;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翟静看了一眼时间,焦急道:“都别磨蹭了,快跟我去大礼堂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姜时予重新翻找了下,在书里找到了宋隽的演讲稿。

  宋隽接过。

  翟静领着一群人要走的时候,没有表演节目的学生瞬间嚎开了。

  “文委啊!这不公平!”

  “为什么他们可以去玩我们却要苦逼的坐在教室里上自习?”

  翟静偏过头看向底下坐的人,翘了翘唇角:“当初我统计节目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后悔了吧?”

  “啊——班长!”

  班长非常装逼的做了个扶眼镜的动作,一脸无动于衷开口:“你们喊我也没用啊。”

  大礼堂比小礼堂大好几倍,去大礼堂要穿过郁郁林荫中坐落的高三教学楼,这片林荫里绝大多数是银杏,只有教学楼下种了一排桂花树,寓意祝愿这栋楼里所有的高三学子在高考中取得优异成绩,蟾宫折桂。

  教学楼下草坪里竖着石碑,状元楼三个字饱经沧桑,又格外具有书香气息。

  这是一中年代最老的一栋教学楼,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在时间洪流中被反复翻新了很多次,一中毕业的每一代学子都曾在这栋楼里度过最重要的一年。

  一中成立百年,这栋楼的历史大概有几十年,算是一中最具意义和影响力的标志性建筑,位置也最与世隔绝。

  校园里静悄悄的,一排路灯顺着道路尽头绵延而去,其他班的大概都已经去了,只有十八班的几个人还慢悠悠的一边往礼堂走一边唠嗑。

  “这栋教学楼绿化真好,环境真不错。”

  “咱们以后高三也会搬这栋教学楼吗?”

  “这周围这么多树木,夏天一定很凉快。”

  姜时予和宋隽走在稍后面一点。

  姜时予偏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高三教学楼,用手肘捣了捣宋隽道:“哎。”

  宋隽侧过眸子:“怎么?”

  姜时予眼神飘忽,语气压得很低:“刚在教室……你怎么想的?”

  宋隽脚步顿了一下,不明所以:“你指什么?”

  “……”姜时予觉得自己热得快炸了“你不怕吗?”

  “怕什么?”

  宋隽转回了视线去看路,他们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响着,偶尔踩到路面上的落叶发出细微声响。

  姜时予想要强行牵起嘴角,但是发现实在牵不起来,遂又垮了下去,他低声道:“怕同性恋啊。”

  宋隽却听见了。

  “不怕。”他停顿了下,才又接着道:“那纸我看了,上面有署名。”

  姜时予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被人从高空中抛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摔得生疼。

  他状似玩笑道:“那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

  差点让他以为宋隽真信了他们的话。

  姜时予:“……”

  虚惊一场。

  姜时予看向他,状似无意笑着问了句:“那你会喜欢男生吗?”

  宋隽回视他,蹙了蹙眉:“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姜时予耸了耸肩:“随便问问,也挺无聊的,没想到大礼堂离我们教学楼这么远。”

  宋隽想了想才答:“不会。”

  姜时予笑容一滞,脚步顿住片刻。

  “哦这样。”

  他们聊完,大礼堂也近在眼前了。

  礼堂门口站着两个胸前挂了牌的高个子男生,翟静她们走在前面已经先进去了,礼堂内传来音响设备的声音。

  高个子男生当中其中一个看到他们走过来,笑着跟姜时予打招呼,露出一口牙:“哟,学弟?”

  姜时予看到他就想起了这位在他们班还有自己班里大肆宣传自己已经内定新生代表的事,导致他丢脸丢到了全校范围,汪大头他们说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他。

  想到这他脸色就好不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学长」两个字。

  这最后一次彩排基本按正式流程来,学生会所有成员都被调动过来了,当然不包括学生会长。

  另一位学长打量着姜时予,问他:“这高一的?你认识?”

  这位学长揽住了姜时予的肩膀:“他你都不认识?校霸啊。”

  另一位学长更疑惑了:“校霸?不是汪平文吗?”

  “嘁。他自封的校霸谁认啊,人这是贴吧公选出来的……”

  姜时予扯下正在说话的学长的胳膊,拉着宋隽就往里走,边走边提高音量对他说:“学长学长打住,我们还彩排,下次再聊。”

  学长连忙答应:“好好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密排练,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

  除了宋隽。

  姜时予跟这些人也不是很熟,他每次来排练都习惯自己一个人呆着,除了有人主动找他攀谈,否则他很少会开口,他表演的节目也是一个人的表演。

  大礼堂里有上千个座位,只零零散散坐了近百个位置,分布得很开。

  姜时予忽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快步走了过去:“向学长?”

  向洵正在挨个调试设备,听见他的声音转了过来,朝姜时予温和一笑询问:“你刚到?”

  姜时予点头。

  向洵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眸光微黯。

  宋隽这时候才慢慢走到姜时予旁边。

  向洵指点他们道:“你现在要先去后台抽上场次序牌,然后去坐着候场,轮到你前面节目的时候会让你去后台准备。”

  姜时予下意识问了一句:“那新生代表呢?”

  向洵答:“新生代表最后才发言,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放平心态不要紧张就行。”

  “谢谢。”宋隽颔首。

  向洵摇了摇头,淡淡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