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予走开了一点找了个相对较为隐蔽的地方接电话, 免得主任杀个回马枪被逮个正着。

  “爸?”

  姜时岷的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疲惫:“小予啊,下课了?”

  姜时予默默翻了个白眼:“您会挑上课时间给我打电话吗?”

  姜时岷干笑两声,他确实是掐了下课时间打过来的。

  姜时予估算了下时间:“有什么事?如果是生活费, 不用打钱我有。”

  姜时岷那边沉默了一瞬,语气中带着淡淡试探:“爸爸听说你违规离校……是真的吗?你是不是想回家吃饭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跟爸爸好好说啊, 只要你想,爸爸一定会在能力之内都会满足你,私自离校多危险啊,你说呢?”

  姜时予好半天都没有出声,从姜时岷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脸上习惯性带着的那丝吊儿郎当就消失不见了。

  姜时岷了解儿子, 这样的反应只能证明他生气了。

  他也犹豫了很久打不打这个电话,最终还是决定打过来跟自家儿子好好聊聊,若是平时, 以姜时予的脾气一定会直接怼回来或者直接承认。

  因此他并不明白儿子究竟为了什么生气,难道是他哪句话说得太重了?

  姜时岷刚想说两句话安抚下, 就听见对面传来了姜时予的声音:“谁告诉你的?”

  姜时岷心头一跳, 道:“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爸爸就是告诉你,有什么事要跟爸爸说……”

  “嘟嘟……”

  话说到一半, 姜时岷听着手机对面传来被挂断的忙音看了一眼床上躺着面容秀雅的妻子,柔软的发丝簇拥着她小巧苍白的脸。

  他重重叹了口气,身上还被板正的西装束缚着。

  这时,门被人轻轻推开, 买好了晚餐的助理走了进来。

  他把几个塑料袋放在供用餐的桌上, 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微微压低了声音:“您歇会儿吧, 您这样白天飞往各地晚上又连夜飞回疗养院,长期下来不行的。”

  姜时岷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价值六七位数的领带被他极其随意的扔在一边,他握住了陆怜薇的手放在脸颊旁蹭了蹭,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这是我欠她的。”

  助理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谁也想不到在外钢铁一般的男人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

  姜时予挂断了电话,脸色十分难看。

  快打上课铃了,他走回了向洵面前,向洵正在手机上查看着学校下发的什么文件,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姜时予的情绪变化。

  姜时予冷冰冰说:“走吧,回去上课了。”

  向洵站了起身:“好。”

  两人向着吵闹的教学楼走去,向洵想了又想,还是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姜时予偏头看了他一眼,向洵这个人跟他的脾气差不多,平和得仿佛没有棱角,他满腔怒火就在看到这个人的脸的时候转瞬被浇灭了不少。

  姜时予扯了扯唇角:“没事,就是被人告黑状了而已。”

  向洵笑了一声:“是跟你们班新转来的同学谈恋爱那件事吗?”

  “……”姜时予没想到这事儿都他妈传到高二去了。

  向洵看出了他的想法,无奈的说:“这不能怪我,恐怕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姜时予咬牙切齿:“我跟四眼……许主任!不共戴天!”

  这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儿,姜时予又忍不住解释了一句道:“他们瞎传的,我……真不是同性恋。”

  向洵脚步一滞,长睫掩盖下的眸色看得不甚清楚,他浅浅接过话头:“嗯,我知道。”

  两人上楼以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班级,姜时予屁股一撂下就有几个不怕死的围了过来。

  “咦”赵祺祥伸手从他发间捻下了一片树叶“姜哥你头发上有脏东西,你们逃课去哪儿了?”

  姜时予略显烦躁的扒拉了下头发:“楼下花园。”

  而赵旭阳占了宋隽的座位,双手扒在椅背上,兴致勃勃的发问:“听说全年级选出的高一新生代表是你?真的假的?”

  姜时予心情很差,轻轻掀起眼皮从他们写满期待的脸上划过,啧了一声:“这又是谁告诉你们的?”

  赵祺祥顺口答道:“刚高二的学长来找向学长,你们还没回来,他就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现在全班都知道了。”

  姜时予蹙起眉,这个大嘴巴。

  “姜儿你咋了?”孙冕问。

  姜时予就简略把这件事说了一下,话音都还没落,赵旭阳就一拍桌子:“艹,梁哥那你都打过招呼,除了班主任,四眼那儿应该没有你爸的联系电话,那会是哪个孙子啊?”

  “告黑状还敢做不敢认!能不能干点人事儿!”

  孙冕和赵祺祥看表情跟赵旭阳有同样的疑惑。

  姜时予没再说话,因为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梁哥不是会说话不算话的人,赵旭阳说得也有道理,四眼不一定知道老爸的电话,不然以他频繁进宫的次数,他还不天天被老爸打电话念叨?

  那么剩下的人……就只有一个人了。

  跟他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另一个当事人宋隽。

  他拆了他的快递,他就告自己黑状?真行!

  姜时予看向旁边空着的座位,可惜啊孙子不在。

  “不过先不说那个,学生代表啊!你这回可算给我们这些家长和老师眼中不学好的学生长了一回脸了!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连全班大合唱都嫌拉低了班级评分。”

  赵祺祥:“胖子你把们字去掉,带我哥就行了别带我,我在咱们班好歹也算是中游了。”

  孙冕翻了个白眼:“对,那问题来了,全年级第十八个班的中游到底算不算好成绩?”

  “怎么就不算了!”赵祺祥不服气反驳。

  赵旭阳懒得理他们,对姜时予挤眉弄眼,语带调侃:“不说别的,你不请客说不过去吧?”

  姜时予面露狐疑看着他:“你是不是又看上什么最新款游戏机了?”

  赵旭阳挂着一脸痞笑,“实不相瞒,我想去电玩城,无奈爸不疼妈不爱,就想要点零花钱花花,结果赵祺祥这个吃里扒外的还不肯帮我要!”

  赵祺祥表情郁闷得快要长蘑菇了,他嘟囔说:“妈知道我是帮你要的,是她不给,我要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时予懒得追究到底是没要还是不给,只微微抬高了下颔笑望着赵旭阳,“想让我请客?简单啊,叫爸爸?”

  “……”赵旭阳顿时一脸受辱,“你别太过分!”

  “你待怎地?”

  “那还用说?当然是……爸爸!”

  “……”

  姜时予就知道结果,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钞票夹在指尖。

  赵旭阳一把夺过:“谢爸爸赏!”

  “真有出息啊你。”

  姜时予睨着他,表情虽然嫌弃但眼底却藏着隐约笑意。

  晚自习结束后,姜时予坐着自家车回家,他越想越生气。

  吕鑫看着他心里有什么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觉得好笑,也没有开口询问。

  毕竟小予脾气跟个炮仗似的,这会儿凑上去就是撞在枪口上容易引火烧身。

  他一路老老实实开车,半点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后座的姜时予频繁看了他好几眼,吕鑫才问他:“怎么了小予?”

  姜时予面露狐疑:“叔,都快到家了,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吕鑫心中发笑,小孩果然还是小孩,有什么事就憋不住。

  他故意反问:“为什么要说?主要叔这两天也没啥想说的。”

  “不说算了。”姜时予将头重重偏向了车窗那边,看表情更郁闷了。

  若不是顾忌姜时予就坐在后面,吕鑫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他大概又行驶了十多分钟,后座忽然传来姜时予的声音。

  “叔,减速!”

  吕鑫多年开车经验,肌肉记忆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减了速,随即从后视镜去看姜时予。

  姜时予此时整个人都扒在车窗边,他微微睁大了眼眸,直直望着窗外。

  这段路离他家的位置不远不近,路灯较为稀少,隔很远一段距离才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

  而此时的路灯下坐着一个人,男生坐在木质的长椅上双腿微微张开,两只手的手肘放在膝盖上,一只手轻轻垂下,另一只手的手掌捂住了脸颊。

  冷白的路灯下,细小的尘屑飞舞,像一场雪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腿边放着一个熟悉的纸箱,姜时予目光有些发怔,那是他亲手抱回来的。

  这个姿势他仿佛已经持续了很久。

  姜时予缓缓蹙起眉,难道他请假的这一下午加晚自习都坐在这里?

  此刻,他不由真正开始反思,至于吗?自己这件事真的做错了吗?

  吕鑫看他看得那么出神开车的间隙也忍不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他瞧着路边那个黑影越看越觉得眼熟,好一会儿才惊讶出声:“那不是……小宋吗?”

  “嗯。”姜时予淡淡应了一声,吕鑫从车内后视镜中看他,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当轿车平稳驶过路灯下,冷白的光从他脸庞上一晃而过时,一抹愧疚自他眼底流淌而出。

  只一瞬间,光线消失,他的表情看不清了。

  吕鑫驱赶走了这种可怕的可能,从前姜时予虽然不认得他,但他在姜时岷手下干事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也算是看着姜时予长大的。

  姜时予从前……即使现在也并不是个坏孩子,他有着有钱人家小孩的教养和绅士,因为祖父母的关系,他身上还有着出身书香门第的儒雅气质,但是同时也有着富家少爷的一些小毛病。

  例如挑剔张扬,有的地方比较自我。

  吕鑫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又看了看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的人影,百思不得其解道:“小宋怎么坐在这不回家?你们不是刚放学?他今天回家这么早?”

  姜时予什么也没说,只说:“走吧。”

  吕鑫更疑惑了:“不叫小宋上车一起回吗?”

  姜时予心中冷笑,他可没忘记宋隽之前的眼神,这时候就算开口叫他,他也不会上车的。

  同时他心里也更加好奇,那个箱子里装的东西对宋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来没有一刻,他这么迫切的想要了解这个人的过去,哪怕只是冰山一角。

  吕鑫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复,也只好把车开了回去,主要这里离姜家别墅也距离挺近。

  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只粗略估计就是这两兄弟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不过两人都不说,他这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作者有话说:

  青年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