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太大,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张望,连曲文昕也望了过来,季筱竹挥了挥手示意他没事。

  季筱竹单手撑着头,歪着头看他,难得的没有劝他冷静,人有时候有的情绪确实是需要发泄出来,不然会憋坏的。

  有的事情论迹不论心,也有的事情论心不论迹。

  要说杨清悦真的有他口中那般十恶不赦吗?不见得。诚然他的确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那不是他母亲出意外的直接原因。看書喇

  待到他平静下来,季筱竹才开口,“那你有问过杨珍宝为什么这么坚持一定要学这个吗?”

  “啧……”杨清悦将头撇到一边,“还能因为什么,无非就是想跟我过不去呗。”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季筱竹忽然道。

  “你说什么?”杨清悦也愣住了。

  “不是吗?”季筱竹反问,“你父母的意外是因为你,你弟弟的选择也是因为你,你是不是有点高估了你自己的影响力?”

  “我……”杨清悦噎了一下,随即脸一沉,“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来批判我的!”他有些懊恼,操!就不该跟她说那么多!

  季筱竹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自己也说了,这是个意外。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没有人能料到它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

  “是,但如果不是因为我……”

  季筱竹不想听他继续说些自怨自艾的话,直接打断他,“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干什么?你不会要给我灌鸡汤吧?别整那没用的哈。”

  季筱竹白了他一眼,“少啰嗦,你听完就知道了。”接着便不理会他的唠叨,自顾自直接讲了起来,“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是在宫里当差的,有一天,她在为皇后娘娘运送礼服的时候,不小心将衣服弄坏了,衣服上的一颗宝石掉了。”

  “那可是皇后娘娘祭祀时要穿的礼服,弄坏了可是要杀头的,小女孩慌乱得不行,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清悦嘁了一声,“真蠢。”

  季筱竹无语,“……你先听完,搞不好轮到你你会更蠢!”

  “那个小宫女就很害怕呀,又不敢告诉别人,只好自己私下偷偷把那颗掉落的宝石又缝了回去,好在她绣工不错,看不出太大差别。”

  “可谁也没想到,到了祭祀那天,当皇后穿着这一身华丽的祭祀礼服走上高高的祭台的时候,上面的宝石突然全部都松动了,散落一地,可把那小宫女吓得够呛,心想这次完了,搞砸了祭祀,要被杀头了。”

  “可奇怪的是,唯有之前小宫女缝上去的那颗,还牢牢地待在礼服上,原来是那件礼服在仓库放了太久,绣线已经老化了,根本承载不住宝石的重量……所以说,那件礼服根本就不是她弄坏的,而是它本身就是坏的。”

  季筱竹笑眯眯地看向杨清悦,“故事讲完了,有什么感想吗?”

  “不对啊,”杨清悦突然狐疑地看着她,“听你这语气,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呢?”

  “……神经啊,”季筱竹险些没绷住,“要真是我自己的故事那我不得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

  “倒也是。”杨清悦撇撇嘴。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你讲这个故事的意义是?”

  “没什么意义,也没打算安慰你。”季筱竹耸耸肩,“就是突然想到了,就跟你讲讲,反正平时也没人听我讲。”

  杨清悦低眉敛目,良久后,低低一笑,“谢谢,虽然你说你没有打算安慰我,但我还是被安慰到了。”

  季筱竹受不了这种肉麻话,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地球没了你照转,很多事情有你没你一样会发生。”

  “切……”杨清悦别扭地转开了脸,心底却是微微生出了几分暖意。

  季筱竹知道他听进去了,忽然道:“其实你挺善良的。”

  “善良?”杨清悦皱眉,嗤笑,“从没想过这个词也能跟我扯上关系。”

  季筱竹笑而不语,虽然他总是顶着生人勿近的大浓妆,一副趾高气扬、不好惹的模样,但其实他比谁都善良。

  他就是心里有怨气,却又不知道朝何处发,只能发泄到自己身上。

  虽然他口口声声都说这是意外,但真的没有责任人吗?他父亲发生推搡的时候,最先挑起矛盾的人是谁?他母亲出意外的时候,负责安全检查的人是谁?剧组的总负责人又是谁?br>
  其实只要他想追究,可以有很多人都可以成为他宣泄怒气的对象,让对方的生活也变得一团混乱,但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想发生这样的事,他的人生已经因为此事而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但他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因为这件事人生受到影响,才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让自己成为这场意外的始作俑者。

  该怎么说呢……该说他是滥好人还是心肠太软呢?

  总之她是做不到的,谁伤害了她身边的人,哪怕对方不是故意的,她也绝不会这么轻轻的一笔带过。

  季筱竹又道:“我建议你还是好好跟你的小宝聊一聊……至少要先知道他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直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杨清悦露出了苦恼的神情,“说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天了,总是没说几句就会吵起来。”

  “那多半是你的问题,怎么我们跟他讲话就没见他乱发脾气。”季筱竹没好气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要以平等的身份跟人家进行交流,不要老觉得你是哥哥、是监护人,就以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

  不对,杨珍宝已经满18了,不需要监护人了!

  杨清悦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害……这不是习惯了嘛,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年龄还小,我就成了他第二个爹,工作又忙,有时候压力一大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控制不住也要尽量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