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琛将手收了回来，扭头看向门口，“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卓越看了双目紧闭的沐时欢一眼，估摸着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醒过来。
于是，便走了进来，“老大，安宁医院心理治疗室的那段监控你看过吗？”
厉景琛眼神微微一震。
他看过了。
沐时欢被送到病房之后，厉老爷子来过一趟。
将范教授的诊断书，还有沐时欢情绪崩溃的那段监控给他看过了。
厉景琛没抬头，只是语气淡淡的道，“你想说什么？”
卓越语气有些凝重，“我刚刚找过我们医院的精神科和脑科的所有专家，他们的讨论结果是……小嫂子的这份鉴定报告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那就是说，沐时欢真的有精神分裂症？
厉景琛终于抬起头来，“所以呢？”看書溂
“老大，这种病的确有百分之五十的遗传几率，专家团的意见是……小嫂子最好先接受治疗，等病好了之后，你们再考虑要孩子。”
卓越的话还没有落音，就看到厉景琛“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四周，瞬间有一股极寒炸开，让人心惊胆战，“让我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你们医院是什么狗屁专家，不会治病还当什么医生？”
卓越被吓了一大跳，说话都差点说不清楚了，“老大，你别激动。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跟小嫂子都很重要，如果能留下，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五成的遗传概率不小了，你们不能只想着满足自己当父母的愿望，你们也要替宝宝考虑一下。如果他没那么幸运，遗传了这个病，以后要面对的人生有多么艰难，你们根本没办法体会的……”
卓越从来不会、也不敢在厉景琛的面前说教。
可这一次，就算他翻脸也管不着了。
趁着孩子只有四个月，还没有明显的胎动，一切都还来得及。
“老大，我知道你在顾及什么。你怕失去了这个孩子，小嫂子会接受不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小嫂子看到孩子被别人持续一生的指点歧视，她心情又会如何？你们还年轻，过一年还能要孩子。长痛……不如短痛啊！”
一句“长痛不如短痛”戳中了厉景琛的心窝。
他冷峻的脸上，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崩裂。
双手更是情不自禁的攥紧，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
很显然，他内心正在经历剧烈的挣扎。
短暂的几秒静默之后，厉景琛抬眸看向了病床上的沐时欢。
他走到床头，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笑脸。
然后，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沐时欢舍不得这个孩子，非要逼她做决定，她估计这辈子都跨不过这道坎了。
如果这个孩子一定不能留，那他宁可去当这个恶人。
就算她恨他也罢——
卓越见厉景琛没有回应，还打算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厉景琛突然开口了，“我知道了。”
“老大？”卓越没明白他的意思。
厉景琛沉沉的阖上了眼眸，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什么时候动手术合适？”
卓越愣了一下：老大这是松口了？看書喇
明明应该松一口气的，可他心情却依旧十分沉重压抑，“小嫂子受惊过度，再加上有些皮外伤，最好是等伤口全部愈合之后再考虑手术，时间大概十天之后。”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卓越知道这会儿他心情一定很难受，所以也没有再逗留，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刚推开病房的大门，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厉老爷子。
卓越正要开口打招呼，老爷子就摆摆手，示意他边走边说。
病房的门，缓缓的阖上。
厉老爷子往外走了几步，才压低了嗓音道，“小越，这次辛苦你了。”
卓越摇摇头，“老爷子，这件事我只是基于事实出发，帮助老大做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因为您。”
厉老爷子刚刚在门口，将他们的对话都听到了。
这会儿心中并没有觉得轻松。
毕竟他盼小曾孙已经盼了很久了，却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老爷子，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不陪您了。”卓越礼貌的道别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厉老爷子这会儿已经走到了走廊上。
一想到自己抱曾孙的事情落空，眼眶微微湿润。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
一抬头，就看到聂诗音朝着这边走来。
“诗音，你去哪？”他开口叫住她。
聂诗音看到厉老爷子，心中厌烦，却不得不应付，“老爷子，您没办法说服阿琛，总不能阻止我这个当妈的想法子吧？”
“你别去打扰他们了。”
“打扰？我要是不去‘打扰’，等沐时欢生个精神病出来，到时候我们全家都要被打扰！”
“诗音，你说话别这么难听，阿琛已经同意把孩子打掉了。”
“笑死，我说话难听……”聂诗音一愣，眼睛突然瞪的溜圆。
她一个箭步冲到了老爷子的面前，不敢置信的道，“老爷子，您刚才说什么？阿琛已经同意了？”
厉老爷子点点头，“我说过，阿琛一定会顾全大局的，手术十天之后进行。现在，你的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聂诗音的欣喜没有任何掩饰，“那个臭小子终于想通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离婚？”
厉老爷子皱眉，“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毕竟欢欢刚刚没了孩子，再提离婚打击太大了。”
“凭什么要以后再说啊？她骗婚的时候有考虑过我们的受多大打击吗？现在怎么好意思让我们体谅她？”
“好了！”厉老爷子听的心烦意乱，“陆展元他们两口子来海城了，晚上会来老宅吃饭，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阿琛这边的事就别管了。”
聂诗音被打断了说话，本来心中还十分不爽。
可冷不丁听到“陆展元”的名字，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眉梢微微一挑，立刻没了脾气，“小棠现在也叫我一声表姑呢，她爸妈过来，我的确是应该好好准备一下。老爷子，那我先回去了？陆……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厉老爷子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道，“晚上七点。”
“好，我知道了。”
说着，聂诗音便扭着腰肢飞快的离开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