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儿的话仿佛如寒夜里不知疲倦的风，拂面而过时将柳素吹醒了几分。
她的话虽未能说服柳素，却也让柳素不得不深思了一番，如今，她该要的，究竟是李彻心里有她，还是只有她？
白日里在太一殿，太皇太后的话始终还萦绕在她脑海之中。
说到底，李彻成事后，没有像当初李行那样，待她如兔死狗烹那般，于她而言已是满足了，其余再要求些什么，只怕会是奢望。
眼下也还未怎样，她如此倒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了。
瞧着柳素似陷入沉思，李凡儿不禁轻轻唤了一声：“阿姐……”
听得声音，柳素回过神，淡淡弯了弯唇角：“没事。”
话音落罢，李凡儿沉默片刻，随即转开话题，扯开一抹笑容道：“没关系，如果以后阿姐不开心，就离开这里，到淮安去找我。”
“你还要走吗？”柳素对上她含笑的眸子，轻声问道。
李凡儿点了点头：“我喜欢做个平凡人，至少在那里，不必每天提心吊胆。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比在这囚笼中要开心许多。”
听罢，柳素抬手轻轻拂过她鬓边，两人目光交汇间，似是心照不宣，无需再多赘言。
不多时，有人叩响房门，继而从外面传来溪叠的声音：“夫人，爷请让属下来请您。”
柳素回眸瞧了一眼，随即听李凡儿浅笑道：“阿姐不要想这些不开的了，快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说着，便轻轻将她往外推着走去。
自饲凤楼被烧毁后，除了皇宫中的交辉楼，明都城中最高的楼阁，便是松鹤楼顶阁的观景台。
柳素随着溪叠走上通向观景台的阶梯，露阁之上高处不胜寒，隐约还听得风声呼啸而过，摇响檐角的铜铃。
檐下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光，将周围的景色照的不甚真切，她一向畏高，这漆黑的夜色又让她瞧不清四周，心里不禁多了几分不安。
她小心翼翼的踏上观景台，便见李彻向她伸出手，她连忙紧紧抓住，不由得往他身边又靠近几分。
“怕吗？”温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柳素掌心不住传来一阵阵温热，让柳素心中多了些许安稳。
她微微摇头，轻声道：“我还没有来过这里。”
李彻牵着她走到栏边，将她裹进自己的大氅中紧紧搂住，随即将小指放到唇边，吹出一声响亮的哨音。
下一刻，这晦暗的城池自楼下的街道起，一层层燃起灯火，将这漆黑的夜色骤然映似白昼，煞如黄昏时的烟霞云海，繁盛璀然，绚丽旖旎。
不多时，湖中也纷纷亮起点点星辰般的光亮，水面上花灯连绵，仿若春夏时节绽若荼蘼的花海，衬着天上骤然迸放的烟火，如梦似幻。
紧接着无数的天灯徐徐升至夜空，将这隆冬的寒夜笼罩在温暖的灯火之中。
柳素瞧着眼前的一切愣了许久，琉璃般的色彩映在她那双泛着秋水的眼眸，仿佛将这番烂漫的景象深深烙在其中。
李彻曾答应过她，待一切都过去，便再陪她看一次灯火，原来，他还记得。
柳素回过神，侧目向身边的男人看去，从一开始与他相识之时，他便是这般，成熟而稳重，寡言而细心。
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却是无时无刻都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阿彻……”她轻轻开口唤了一声，语气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依恋，烟火映衬在眸子里，闪烁着让人心动的光芒。
李彻将她搂在怀中，俯首便吻了下去，动作轻柔而缠绵。
“都是你的。”温厚的嗓音在唇齿间轻轻响起，柳素看着他满是爱意的眼神，听他又道：“我的一切，包括这万里江山。”
他抬起唇瓣，近在咫尺的感受着柳素的呼吸，缓缓启唇：“所以，你不必害怕失去我。”
面前的男人轻轻抚着她微凉的脸颊，唇角间弯起一抹安心的弧度，随即又深深吻了下去。
原来，方才在顶阁中与凡儿说的话，他都知道了。
柳素紧紧回抱住李彻，这一刻心中忽而似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
“哎！我说，这什么时候吃饭啊！”
湖心亭中，霍司雁等人正放天灯，点烟火，玩的正开心，一旁的风药师连连跑到几人身旁催促着问了几声，却只得了霍司雁一句：“一会一会啊，你去那边玩。”
说着便随手塞给他一支火折，将他推到一旁。
风药师撇撇嘴，轻哼一声：“一群没良心的。”随即将手中未盖竹筒盖的火折甩手扔了出去。
谁知遇风即燃，恰丢在了一旁的烟花堆里，只听得“咻——咻——”几声，亭中顿时烟雾缭绕。
“喂！什么情况！”霍司雁抬手挡着飞来的火星，随即被李征揽住，点足往湖上的小船中躲去。
一旁的李律一把扯过姬如，将她护住，蹙眉闪到梁柱旁。姬如依偎在他怀中，抬眸间忽而有些出神。
这个凶巴巴的九皇子，好像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一边思量着，微微扬起唇角，不禁笑笑。
“文姑娘！你的衣裳，着火了！”混乱之中，绣绣不禁大声喊道。
听罢，文宴舒顿时慌了神，急忙拍打着烧着的衣袖。
闻乱声赶来的霍承君蹙眉看去，继而连忙吩咐身边的听玄：“快，先灭烟火！”
随即大步上前，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袍，将文宴舒着火的衣袖紧紧缠住，这才扑灭了火苗。
“可伤着了？”听得霍承君焦急的问候，文宴舒不禁弯起唇角摇了摇头。
亭中的火势很快便扑灭，楚青河与沈知行赶来时，只瞧着他们一个个形容狼狈，不觉挑了挑眉。
“嚯，这是唱哪出？”楚青河上前打量了几眼，随即从还未烧完的烟火中捡起那支火折，不禁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霍司雁瞟了一眼，不禁恍然，继而侧目看向坐在角落栏杆处的风药师，挑眉道：“老头，是不是你干的？！”
风药师自知理亏，却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将手揣进袖筒里，别过头努嘴道：“什么就我干的，不知道，别冤枉好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