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色晦暗朦胧，阵阵冷风拂动着城墙之上的高牙。
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几只寒鸦飞过，啼鸣之声透着厌世的苍凉。
穿过主街，直至南北市井交汇的路口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黑暗之中跳跃着，散发出热烈的气息。
城中的大小官宦皆立于矮台两侧，瞧着台子上的霍老将军，不由得冷汗直流。
他们一时尚觉得自己还未睡醒，便是半宿的功夫，一睁眼，这襄阳城就换了主人。
台下数千百姓从街口站满了小巷，无一人愿抵抗豫军。
那祖站在霍启身旁，高声道：“萧皇不仁，而今我等只能自救！为了襄阳城的百姓，我那祖，今日就要斩了这些狗官，以为大家平冤泄愤！”
声音回荡在街巷之中，话音还未落，便听得百姓的呼声乍起。
“斩了狗官！斩了狗官！”
李彻立与街口旁的茶楼之上，只静静瞧着这副场面，却并未阻止。
“将军为何允许他这么做？”许世方疑惑的问道。
指尖隔着杯子感受到一丝温热，李彻轻轻摇晃着盏中的清茶，缓缓开口道：“众怒难犯。”
听罢，许世方似懂非懂的又向楼下望去。
“我大豫之师向来以仁字当头，但形式上的事又不得不做，否则，百姓如何会与我们一心。所以，这件事，由曾经身为北元将军的那祖来做，最为合适。”
楚青河淡淡开口解释着，许世方听罢不禁恍然。
往常平静的忽而骤起喧哗与欢呼之声，台上的那祖抬眸向李彻投来目光，眼中又多了丝许敬佩。
便是敢放手去利用那个素未谋面的洪一斗，只这一点，不得不说李彻倒是有些虎胆。
不过半宵时间，便以一传二，二传四的方式，将这襄阳城中的百姓都煽动了起来。
可他却也很是好奇，听玄与洪一斗究竟是用了什么方式，来说服这一城的百姓。
……
定安侯府
“姑娘，天都亮了，您就休息一会吧。”
晴茵疲惫的打着呵欠，轻声劝道。
林妙仪站在窗前，始终难以合眼，自昨日一早派人将信送进宫中，便再也没了消息。
她最怕是五皇子连看都懒得看。
原想着，母亲无论怎样也算是个长辈，五皇子多少也该给些面子，可如今看来，只怕期望是要落空了。
窗外天色一点点亮起，她微微轻叹了口气，淡淡的雾气自唇边呼出，一点点散去。
她轻轻抚着手臂，似是打了个寒颤，继而又出神起来。
……
辰时将尽，王府外街上漂浮着浓郁的食物香气。
霍司雁贴着车帘用力的嗅了嗅，满是享受的对柳素说道：“这一定是我今天最惬意的时候了。”
语罢，连忙对外面驾车的侍卫大声吩咐道：“一会去刚才那家买一斤包子回来！”
柳素淡淡一笑，随即侧目瞟了一眼后面那辆风药师所乘的马车，眸子里不禁划过一抹沉思。
刚行至王府门前，柳素一下车便瞧见有人迎上前来。
她眸光微顿，还未开口，便听面前的妇人开口道：“参见王妃。”
柳姨娘说着便俯身行礼，柳素却也不知她为何一早便在此等候，思虑片刻，缓缓回道：“姑母不必多礼。”
霍司雁打量了几眼柳姨娘，微微挑了挑眉。
早就听说这柳姨娘是林妙仪的生母，不过倒一直也未见过，想来她与柳素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亲昵，怎么就一大早到这王府门前来了。
柳姨娘神情似有些窘迫，犹豫了半晌却也没开口，只抬眼瞧了瞧一旁的霍司雁。
见她似有顾忌，柳素这才对霍司雁轻声道：“你不是要买包子？”
霍司雁眉头微挑，继而微微吸了口气，颔首道：“你们聊。”
瞧着她转身走远，柳姨娘也不再藏着掖着，眸中顿时多了一抹晶莹之色，语气中似是带着些许乞求。
“王妃从小与妙仪一起长大，同龄的姐妹中，就属您与她最是亲近，可否请您帮帮忙，替我去劝劝她。”
柳素瞧着她那双含泪的目光，心里却也多了几分同情。
林妙仪与柳姨娘之间一直也算不上亲密，在林妙仪的心里，这么多年早已将林夫人视为生母。
只是她表面功夫一直都做的很好，甚至让柳姨娘都觉得自己从不曾失去过这个女儿。
可前世，林妙仪为了能名正言顺的嫁给李行，曾亲手将柳姨娘毒杀，自那以后，她便成了定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柳姨娘到死都不知，自己那般捧在心窝里疼爱的女儿，心中竟是那样冰冷无情。
“我们进去说。”
柳素抬步欲往府里去，却见柳姨娘上前一步将她拦下，恳切的又说道：“王妃，您就答应了我吧。”
见面前的姑娘并未应承，柳姨娘后退一步便要下跪。
见状，柳素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姑母不必如此。”
柳姨娘说话间，泪珠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妙仪那孩子心眼死，认准了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可侯爷的心思，府中上下谁又敢忤逆。”
“她整日里不吃不喝，不与侯爷顺心，再这么下去，我真的害怕侯爷还会惩罚于她。”
关于林妙仪，柳素原本是不想与她再有牵扯，可这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柳姨娘若真在此赖着不走，恐怕日后这城里有关她的流言，就要再多上一条了。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已是秦王妃，许多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否则早晚有一日，百姓口中那位神坛上的战神将军，也会被她拉到污泥之中。
柳素眸光微敛，淡淡应道：“我便随姑母去瞧瞧吧。”
见她应下，柳姨娘眸中不禁浮现一抹欣喜，连忙用帕子擦了眼泪，露出笑容来。
柳素回首看向月暮，继而瞄了一眼风药师所乘的马车，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安排。
月暮会意，微微颔首，见她上车欲走，忙唤道：“王妃且慢。”
说罢，便吩咐一旁的小厮：“去把月溪叫来。”
柳素知他是怕自己会出什么意外，故而也稍等了片刻，不禁隔着车帘看向的马车，眸中升起一抹深思。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