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程连生便收到了来自长安侯府的请帖，一见落款人是柳素，他心中不禁又忧又喜。
喜的是柳素竟会破天荒的约他出去，忧的却是，她难得找他一次，想必一定是因为青苏的事。
毕竟上次青苏也说，柳素对她警告了一番。
程连生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去赴约。
绵延的青山脚下，柳素一身青衣正在长堤之上小坐，手中的鱼竿纹丝不动，等待着鱼儿上钩。
这是上次程家兄弟与她和李茉一起钓鱼的地方，山顶之上便是程霄的观楼。
程连生远远瞧着，心里隐约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他走上前，并未开口，只静静站在一旁。
半晌终于听柳素轻声道：“再来比一场吧。”
月溪将手中的鱼竿递了过去，程连生犹豫片刻接过，继而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你还记得流莺吗？”
柳素淡淡开口问道。
程连生眸光微顿，应了一声：“嗯。”
“还爱她吗？”
他抬眸看向身旁容色浅淡的姑娘，不知她问此何意。
“都过去了，谈不上爱不爱。”
听罢，柳素淡淡敛起眸光，随即又道：“绣绣呢，也过去了吗？”
程连生沉默片刻，眼底似划过一抹愧疚：“我和绣绣，的确不合适。”
“是吗？既如此，我倒想听一听，你与青苏哪里合适？”
面对柳素如此直率的发问，程连生一时竟有些犹豫。
半晌，他方开口道：“于我而言，她最合适的地方，就是像你。”
柳素眸光微顿，随即侧目看向程连生垂眸间淡笑的面孔。
“也许是我被蒙蔽了双眼，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你，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但……”
他话还说完，便被柳素打断：“你的确不清醒，不如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好好体会一下。”
程连生不解的看向身边的姑娘，只见她手中的鱼竿忽而抖动起来。
明都府
青苏尚不明缘由便被衙差带来此处，瞧着堂上的于大人和堂下带着枷锁跪地的程连生，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你就是青苏？”
听得于大人开口，青苏从容跪地行礼道：“回大人，民女正是。”
于卫点点头：“你可认识堂下之人啊？”
青苏眸光微转，俯首回道：“民女认识。”
“听说这些日子你们走的很近？可有此事？”
堂上话音落毕，青苏思虑片刻：“程公子因说想学药理，最近便在我的药铺帮忙。”
程连生眸光微抬，看向一脸从容的青苏，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那本官问你，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青苏微微抬眸，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大人，大豫律法明文规定，与案情无关的事不必回答。”
惊堂木忽而一响，于卫大声喝道：“放肆！程连生近日在城中多家药铺贩售假药材，致使多人中毒，几人死亡。本官怀疑你是他的同党，这是在你药铺搜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说着，只见衙役将一包假药材呈上。
青苏瞧了一眼，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随即开口道：“大人，这不是我药铺里的东西，至于是不是程公子的，您大可派人查证一番，民女的确不知情。”
程连生始终敛着眸子，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知情？”
还没待于大人继续说下去，程连生便开口道：“大人，她的确不知情。”
于卫瞥了一眼，厉声道：“我看你们是嘴硬，不打不招！来人啊，把程连生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青苏侧目看了一眼，随即见衙役将程连生带到院子里。
此等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若掺和进去恐怕很难脱身。
她与程连生走的近原本楚青河便是不知情，如今也是因为青河对她的心意，才能继续在明都留有栖身之地。
她本想靠自己争个地位，从此也不必再看着那些名门望族的脸色过日子，恰好程连生给了她这个机会。
可眼下若不能及时抽身，恐怕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大人，程公子已然说出实情，民女的确不知。民女与程公子只有师徒之谊，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怎么可能同他一起贩售假药材，还请大人明鉴。”
程连生不禁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还不待于大人回答，只见一个身影快步从衙外快步走进。
“住手！”
一见李茉来此，于卫连忙走下堂桌上前迎去。
“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是下官失礼。”
“于大人，连生不会做这种事的，我愿意为他担保。”
她一接到程连生被抓紧明都府的消息便赶了来，程家经商多年口碑甚佳，程连生怎么可能会突然做这种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程连生抬眸瞧着李茉满是担忧的眸子，忽而有一瞬出神。
于卫为难的笑笑道：“郡主，此案人命关天，已经呈报刑部了，现在所有证据都已经落实，您若替他担保可是要负连带罪名的。”
说罢，只见他白了拿着法棍的衙役一眼：“等着本官动手吗？打！”
李茉慌忙抬手挡住将要落下的法棍：“于大人，我，我可以帮他洗脱罪名的，您让我跟他谈一谈好不好？”
于大人为难的瞧了一眼：“郡主，不是下官不通融，只是此案是过王爷审批的，也已经最后定罪了，下官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翻案重审啊。”
一听是李彻所定，李茉心骤然沉了又沉。
恰此时，李彻携着侍卫走来，于卫连忙弯腰上前去迎：“王爷！”
李茉蓦地抬眸看去，纵使对李彻再怕，仍旧鼓起勇气上前求道：“王爷，此案一定有冤情，跪请王爷重新审理。”
瞧着她当众人之面跪在李彻面前，程连生心里忽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继而又想起当初文巧节她曾为他而受伤的事。
原来她一直都在保护他，可他却将她付出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求情当以同罪论处，你还要求吗？”
李彻冰冷的声音在李茉头顶响起，让她更是死了心。
沉默片刻，只见李茉抬眸间眼底尽是坚定之色。
“我要，如果不能为他洗脱罪名，我愿与他一起承担。”
程连生不禁蹙起眉头，眸子里浮现一抹不可置信。
衙内沉寂许久，忽而响起一道女声：“这一次，程公子可看清了？”
只见柳素款款自堂后走出，声音轻缓而慵懒。
李茉回眸看向柳素，骤然起身跑上前去，开口时已忍不住颤抖的语声。
“阿姐，你知道的，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你帮我劝劝王爷好不好，绣绣求你了。”
说着便要俯身下跪，微红的眼眶已然有泪水不能自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