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羡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缓缓落下，想说什么却终究沉默着离开了房间。
李彻自回廊后走出，瞧着他离去的身影，又侧首透过窗子的缝隙看了看床榻上垂眸有些失神的柳素。
他从小与霍羡一起长大，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虽说一开始霍羡接近柳素是为了试探，但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有了一丝不能抑制的情绪。
看向柳素时，他眸子里总多了一分欣喜和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李彻缓步走到门口，犹豫片刻走了进去。
柳素微微抬眸看向那抹玄青色身影，随即敛眸淡淡开口：“殿下有什么计划就说吧，说完我要走了。”
她语气中带着疲惫，连眼睛也不再抬一下。
屋子里有片刻沉寂，李彻轻轻开口回道：“等你好些再说。”
柳素沉默良久，启唇淡淡吐出两个字：“出去。”
不知是身上的疼痛让人烦躁，还是她心中原本那些不悦，一点点化成怨怼滋生出萌芽。
她忽而觉得，若自己是个残废之人，是不是在李彻手中就连棋子都不配做了。
长安侯府外
户部尚书齐大人看着长安侯府的大门眉头紧蹙。
自昨日在太学，三皇子派人缉拿了自己的儿子齐舜，他们夫妻俩始终心急如焚，去求见三皇子却被告知三皇子如今不在明都城中。
无奈他只好来长安侯府想要见见柳素，看能否让她求求情，将齐舜从牢里放出来，可来到这却也被告知柳素并不在府中。
此事又不能说与长安侯和柳家的老太君，依着他们的性子，定会给齐舜如今的状况雪上加霜。
此番长安侯与老太君没有主动追究他已经是捏了把汗，若自己再主动送上门来怕是会惹上一身麻烦。
思来想去，如今只有霍老将军有这个权力，可以直接放齐舜出来，继而连忙上车赶往天启将军府。
马车驶到松鹤楼外不远处，只见一少年策马自街口而来。
在这城中骑马的人并不多，齐大人仔细瞧去，见那人似乎正是天启将军府的少将军，忙道：“停车。”
随即下车叫住骑马之人：“少将军！”
霍羡听得声音，勒马瞧去，便见齐大人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少将军这么急，要到哪里去？”
齐也向来心高气傲，在朝中也从不主动跟人打招呼，今儿倒是稀奇了。
霍羡眉目间仍挂着那份张扬不羁，懒懒开口回道：“齐大人今儿怎么有兴致逛大街？户部不忙了？”
齐也一向看不惯霍羡小小年纪却一副轻狂的样子，可如今尚有事要相求，只得忍耐。
“啊，我正想前去拜访霍老将军，不知霍老将军可在府中？”
霍羡下颚微抬，慢悠悠的回道：“家父去营中了，这几日还回不来，齐大人有何要事不妨说与我听，待家父回府时，再替你告诉他。”
齐也皱了皱眉，只得点头道：“是这样，我儿齐舜昨日在太学院与柳家小姐发生些误会，现被三皇子关在大理寺，希望霍老将军可以帮帮忙。”
霍羡扫了一眼，失笑道：“此事齐大人应该去找三殿下才对，找我父亲有什么用？”
齐也叹了口气回道：“三皇子如今不在城中，我也是没有办法。”
霍羡眸色微转，似是想到些什么：“嘶，我劝齐大人最好还是不要去找三殿下。”
面对他的劝告齐也忽而有些不解，不禁问道：“为何？”
霍羡勾了勾唇，自马背上俯身凑近低声道：“三殿下接管了赈灾之事，如今对国库空虚甚有疑心，正准备彻查，听说还派人去了各个封邑调往年的税入账册，齐大人这个时候去，说不定会惹一身麻烦。”
齐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眸子里夹杂着一丝不安。
瞧他的样子，霍羡扬唇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齐大人好自为之。”
马蹄扬起尘土，渐渐走远，齐也回过神脚下有些不稳。
“老爷。”
一旁的小厮上前将他扶住，齐也似失了魂般坐回车里。
“去都察院。”
都察院
小厮在裴远耳边说了几句，只见他脸色变了变匆忙离开，左右瞧了瞧，继而踏进后院的文书房。
一进房中齐也便迎了上来，裴远眸中带着愠色低声斥道：“大白天就来这，你想找死啊！”
齐也慌张说道：“事态紧急，你知道吗，三皇子派人去封邑查税收的账了，国库的事要瞒不住了！”
裴远皱紧双眉，眸中带着不可置信，忙问：“你听谁说的？”
“是霍羡说的，不会有错的。”
看齐也一脸惊慌，深信不疑，裴远不禁敛眸深思道：“霍羡与三皇子交好，这么秘密的事怎么会告诉你，说不定，这是个圈套。”
齐也握着手，眸子里满是紧张：“不管是不是圈套，他们肯定是知道什么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裴远蹙眉思量片刻，沉声回道：“你先别慌，不能自乱阵脚，既然他们想要打草惊蛇，咱们就放一条蛇给他们打。”
齐也似懂非懂的看着裴远，继而听他附耳吩咐。
听罢裴远的交代，齐也面色渐渐舒展开来，微微颔首，却仍带着些许担忧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裴远微微勾唇：“照做就是。”
“哎。”齐也忙点头应下，悄悄从后门离开。
流民营
楚青河正为流民看诊，许多玄衣护卫在一旁熬药施粥。
李彻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瞧着，不多时，溪叠上前俯身回道：“殿下，少将军那边已经办妥了。”
空中忽而传来一声隼鸣，李彻抬眸瞧了瞧，淡淡应一声：“嗯。”
溪叠望向流民处，又开口道：“属下刚刚去清点了少将军送来的粮食，足够撑半月有余。”
李彻收回目光，眸中有忧色一瞬划过，继而缓缓开口：“湘州的百姓该如何撑这半月。”
殿下在朝中虽鲜少参与政事，可跟随他这么多年，看他在战场上刀光剑影，没有一滴血不是为了这大豫的百姓而流。
他心中，从来都带着忧国忧民的情怀。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