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简抛出的筹码很有力度。

  至少是个炸雷。

  桑怀柔眯眼,二话不说先将此人拖进“狗贼黑名单”榜二。

  榜一大哥是裴源明。

  不管他俩是不是同一个人,反正,裴家都狗的很。

  本来嘛,裴家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查桑家的事情?

  除非,裴简就是裴源明。

  这是个死胡同问题,因为裴简的不承认,桑怀柔猜不透他到底什么立场。

  桑怀柔垂着头,神色莫测。

  裴简倒是没催,就着桑怀柔喝过几口的可乐,尝了一下,挑挑眉。

  空气很安静。

  薛秘书变成了最难受的那个,一脸便秘样,夹在中间装木头人。

  啊啊啊救命。

  老板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这些。虽然这事是他查的,可他只想哐哐干活儿赚奖金,不想接触秘密的核心啊。

  薛秘书忍不住悄悄后退,后退,退到了冰冷的门板上,发出声响。

  两道目光瞬间同时转去。

  桑怀柔臭着脸,终于舍得开金口:“去哪吃饭?”

  这问的是薛秘书。

  薛秘书汗流浃背:“就……就在前面,南亭湖上的本帮私房菜。”

  桑怀柔起身:“走吧,前面带路。”

  薛秘书瞥一眼老板,见他没吭声,知道这是默认了,连忙拉开门给桑怀柔引路。

  三人进了电梯,桑怀柔转向薛秘书:“本帮菜是什么?”

  “噢,就是江南这一带饮食的一种流派。其实到了咱们这边,更偏于苏锡菜。”

  苏锡菜,这个桑怀柔晓得。

  是四大菜系之一苏菜后来发展的一派嘛。

  于是,一直到下了电梯,乘上车,桑怀柔都在围绕着“苏菜”跟薛秘书开二人研讨会,裴简变成了可怜的边缘人。

  薛秘书坐在副驾,忍不住从后视镜窥探了一眼。

  老板正抱臂直勾勾看着他。

  这似笑非笑的熟悉眼神,让薛秘书打个激灵,每一根头发丝都恨不得站起来。

  他学聪明不少:“桑小姐,这些东西老板比我懂,接下来要去的这家私房菜也是,要不让他给您讲讲?”

  桑怀柔跟裴简同坐在后排,却像是隔了个次元。

  她敷衍道:“哦,不用。”

  裴简挑眉望过去。

  桑怀柔直接看向了窗外。

  看着这颗倔强的后脑勺,裴简好笑的摇摇头。

  老毛病犯了,又开始随地炸毛。

  ……

  薛秘书定的是包间。

  裴简偏爱靠近桐水湾的那一间,可惜今天来得晚,已经有客人在里面了。矮子里面拔高个,只好选择“溪塘观鱼”的特色。

  桑怀柔到地方入座,一副“你随意,我就看着”的表情。

  裴简也没客气,直接点了招牌菜,又坏心眼的添了一道生呛虾,还有小朋友来都喜欢的栀子冻。

  逗一逗,顺顺毛。

  他两世加起来,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这家的菜品上得很迅速。

  屋里开着窗,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眼就望到廊下半池红鲤鱼,与繁茂的莲叶相映成趣。

  看着桌上咕嘟咕嘟冒泡的慢炖牛肉,汤底金黄的青花椒牛舌,拌着青柠红辣椒的生呛虾,软嫩Q弹的西施豆腐,以及那朵封在果冻里的栀子花……

  桑怀柔忍不住咽了口水。

  裴简就是故意按照她的口味点单的。

  越过桑怀柔期待的眼神,他洗过碗碟,先捞一小碗牛肉,又尝了口牛舌,点了点头。

  桑怀柔:啧。

  狗登西不是不爱吃吗?点这么一桌就让我看着?

  濒临爆发的边界,裴简适时推过那盏漂亮的栀子冻:“尝尝,家里几个小女孩都喜欢吃。”

  桑怀柔:“……”

  你才小女孩。

  她心里骂着,手上却很老实的接过来,盛了一勺,入口,忍不住弯了眸。

  裴简扫她一眼,垂眸笑问:“如何?”

  “东西不错。”人不太行。

  窗外雨声渐大,屋内陷入了沉默的干饭中,有一种诡异的温馨安宁感。

  桑怀柔吃着裴简递来的一小盅慢炖牛肉。

  “关于桑荼儿,你都知道些什么?”

  裴简慢条斯理:“她虽然姓桑,却是桑权和齐若楠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掉包。大约一年前,有人故意让她知道了真相,齐若楠也私下见过她几次。”

  桑怀柔放下勺子,坐直身体向前倾斜,双臂习惯性的搭在了桌沿上。

  “桑权家是旁系,怎么会有机会掉包?”

  这是她审问时特有的姿态。

  裴简抬眸看一眼,不为所动:“当年齐若楠产子,受到桑家某一系的照拂,安排进入你家私人医院,恰巧……你母亲也临产,又恰巧你跟桑荼儿同一天出生。”

  “哪一系?”

  裴简别有深意的看向她:“混的一般,听说祖上是位旧太子,行十七。”

  桑怀柔的指节猛的收紧。

  是十七弟的后人。

  裴简了解她,这些东西她需要独自消化。

  最好的方式,就是装不知道。

  裴简盛了一碗汤,继续道:“我能查到这件事,其实跟你先前救的赵家人有关系。”

  桑怀柔回神:“你是说宋远?”

  “嗯。老城区那一片,也就是桑权一直住的地方有些乱,势力主要就是周家、王家、桑家十七这一脉,还有宋远背后一伙自立帮派的社会闲散人士。”

  桑怀柔默不作声,等裴简的下文。

  “前几天,我拖了朋友去摆平宋远,结果发现了这个东西。”裴简拿起身边的纸袋,递给桑怀柔。

  桑怀柔下车时就注意到他带着个礼品袋,狐疑的接过来,拆开一瞧。

  是一只小巧的的描金妆奁。

  桑怀柔觉得眼熟极了,在裴简眼神示意下,将妆奁捧到桌上,打开,摸索向盒中底部,果然有一道很深的凹痕。

  她又焦急的看向妆镜,镜面已经完全斑驳,右下角能隐隐看出被涂抹过的痕迹。

  桑怀柔确定了。

  这是她母后的妆奁。

  母后归天那日,被小十七紧紧抱在怀里,从此常伴他入睡。

  这两处痕迹,就是小十七不小心磕碰以后造成的,当时可心疼坏他了。

  现在,这东西怎么会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里。

  桑怀柔紧紧抓着妆奁,裴简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

  “这是皇后规制的古物,匣子背面又刻着大雍的年号。宋远以前在这个势力里做了不少事情,所以……”

  桑家内部,很有问题。

  裴简没有宣之于口的话,桑怀柔比他更清楚。

  这个东西,应该只会出自于小十七那一脉。

  上一世,她没有完成国之重托;这一世,小十七的族人她必须要管。

  桑怀柔是个行动派:“宋远呢?我想见见他。”

  这应该是想通了。

  裴简暗自长出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

  桑怀柔不解的看向他,他轻咳一声,摸着鼻子:“我有个朋友姓陆,给宋远用了点手段,他招了掉包千金的事,也承认是桑家当时出面扶持他们那些混混做大。”

  “不过,具体是谁,他已经记不清了。”

  桑怀柔:“……”

  合着你都查完了,在这跟我挤牙膏呢。

  桑怀柔瞪他:“人呢?”

  “跑了。”

  “?”

  “可能是误会陆家要对他们动手,连夜离开了东南一带。”

  裴简挺会给自己找补:“不过,他走之前,自愿签下了这个离婚协议。”

  桑怀柔拿过来一瞧,协议内容包括“自愿净身出户”,“永不杀猪”,“不催收高利贷”等等奇奇怪怪的条约。

  桑怀柔扯了扯嘴角:“论黑心还得是你。”

  裴简挑眉。

  这种又夸又骂,连夸带骂的说话方式,他很受用。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两三个小时。

  直到大雨初歇。

  裴简问她:“要帮忙吗?”

  桑怀柔侧撑着脑袋,笑睨他一眼:“你能帮我什么?”

  裴简又开始掏东西了。

  吃顿饭他着实带了不少。

  这回是一册封好的DNA检测报告,里面有两份认证结果,三只透明的密封袋。

  桑怀柔凑过去拿出密封袋瞧了瞧,袋子右上角贴着编号,分别写着桑权、桑荼儿和齐若楠的名字。

  里面装着头发。

  桑怀柔没有基因鉴定的概念,有些不解。

  裴简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虽然心中十分惊奇,桑怀柔面上却装得一派宁静,还赞许的点点头。

  裴简用茶杯掩住笑意:“打开看看,有惊喜。”

  桑怀柔扬眉,翻开其中一册鉴定报告——

  “支持标记为桑荼儿的样本DNA与标记为齐若楠的样本DNA的来源者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桑怀柔装模作样点头:“这意思,证明桑荼儿就是齐若楠的女儿呗。”

  裴简喝茶:“再看后面的。”

  桑怀柔麻溜翻开,傻眼了。

  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支持亲子关系”。

  片刻无语的沉默。

  “……桑荼儿不是桑权的女儿?”

  裴简浅笑点点头。

  “但是桑荼儿是齐若楠女儿?”

  裴简又点头。

  桑怀柔一副震惊又嫌弃的样子:“那,她是齐若楠和谁的女儿?”

  这回裴简没点头:“我不知道啊。”

  “……”

  搞了半天,桑荼儿连个桑家人都算不上。

  那她就不用看在儿孙后人的份上,给她留一席之地了。况且,想要帮小十七,她也确实需要一个更合理的身份。

  桑怀柔揽着一堆证物收进自己包里,看向放回礼袋中的妆奁。

  她咬牙开口请求:“能不能把这东西给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弄来送你。”

  裴简垂眸看一眼礼袋,似乎猜到什么。

  他偏着头问:“喜欢?”

  桑怀柔略作犹豫,点点头。

  “那就拿去玩吧。”裴简将茶杯落定回桌上。

  相隔一千多年,母亲的遗物重新回到桑怀柔手上,那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感动从心头涌上来。

  连裴简这张脸,都瞧着可爱起来。

  桑怀柔正想真诚的跟他道谢,却见对面的人一手撑了下巴,微笑道:“东西给你了,轮到你送我了,就现在。”

  桑怀柔:?

  就这么急!你是有什么礼物收集癖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桑怀柔两样占全。

  她出来只背了个挎包,里面放着卡包,手机,简易弹弓和弹珠,再就是一只肯德狗买的玉桂狗玩具。

  她不情不愿掏出玉桂狗递给裴简:“只有这个。”

  裴简扬眉。

  接过这只站在月亮上的长耳小狗。

  以前,从没见过桑怀柔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贵女们喜欢漂亮衣物首饰,胭脂水粉,琴棋书画,舞文弄墨,桑怀柔完全相反,她对刀剑盔甲痴迷,钻研阵法和御兵之道。

  他甚至几乎没见过她露出小女儿的娇羞。

  这一刻,裴简觉得新鲜极了。

  他看着掌中的小狗,鬼使神差问:“喜欢吗?”

  桑怀柔怔了怔:“瞧着挺可爱的,就买了……”

  裴简似乎很满意,心情奇好,勾着唇道:“那我要了。”

  桑怀柔:“……”

  夺人所好,你是魔鬼吗。

  在桑怀柔怪异的眼神中,裴简淡然的把玉桂狗枕着的小月亮捏亮。

  桑怀柔震惊。竟然还能这样!

  裴简低头笑,就猜到她不清楚。

  于是,送桑怀柔回家的路上,裴简全程都在玩那盏月亮灯。

  灯光一亮一灭;

  桑怀柔的臭脸一明一暗。

  裴简心情颇好,摩挲着手中的小狗脑袋问桑怀柔:“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桑怀柔没好气:“什么事。”

  “你今天是来给我送饭的吧?”

  桑怀柔僵硬着脑袋,机器人一样点了点。

  裴简继续下套:“然后你吃完了不说,还吃了我掏钱点给自己的菜。”

  “……”

  “所以,你现在欠我两顿饭。”

  桑怀柔:。

  这人是狗吧?

  “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们裴家也不差这两顿饭。”

  这话说得,他们桑家就缺这两顿饭钱似的。

  桑怀柔这个人不能激,尤其越是事关集体荣誉,家族颜面,她越能激起斗志。

  裴简很好地掌握到了这一点火候和精髓。

  果不其然,她一扬下巴,应和道:“不就是两顿饭,风里雨里,想吃什么都给你送去!”

  裴简顿时轻笑出声。

  然后又开始玩手里的小狗。

  裴简的快乐一直持续到桑家门口。等桑怀柔下了车,还打开车窗道:“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对了,这礼物很不错。”

  桑怀柔朝身后比了个中指。

  车很快开没影了。

  桑怀柔盘点了一下今日行程。嗯,很棒棒。

  明明是去还人情的。现在人情没还,反手被帮了一个大忙。

  桑怀柔仰天长啸。

  桑家大院内。

  隔着一堵墙,桑祁末听到桑怀柔的喊声,扭头问老爷子:“她这是怎么了,返祖现象?”

  老头儿正看新闻,闻言抄起拐杖,给了桑祁末两下。

  桑祁末嗷嗷乱叫。

  桑怀柔推门进来,嫌弃地看着他:“怎么又在鬼哭狼嚎。”

  裴音抢答:“被爷爷打返祖了。”

  说着话,裴音就从沙发上跳起来,扑向桑怀柔,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桑怀柔:?

  虽然疑惑,但不讨厌。

  裴音今天心情特别好,小叔叔不知道为什么,答应给她的电竞俱乐部投钱。

  她把这全都归功于桑怀柔去送饭慰问。

  现在,裴音快乐地要拉着她转圈,桑怀柔只好宠溺笑着,岿然不动。

  裴音改为挽着她的胳膊:“怀柔,你有空跟我去俱乐部玩玩吧,电竞的魅力,你一定要体验一下。”

  桑怀柔一直就是喜欢竞技的人。

  这些天听桑祁末和裴音科普,加上跟着他们看什么直播,也确实很好奇,于是点头答应了。

  桑祁末从沙发后探出个脑袋:“你那个战队明显有个短板,打野改去中路控场,成绩肯定让你眼前一亮。”

  裴音冲他做鬼脸:“我要是找得到好打野,还用你说!”

  桑祁末咕咕叨叨,听不清又说了句什么,被老爷子踹一脚,悻悻趴了回去。

  桑怀柔被这个活宝逗笑,扫了一眼沙发,桑荼儿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只有老爷子跟这小两口。

  想到桑荼儿的狗血身世就让人无语。

  不过,能让人在桑家的私人医院偷偷换了孩子,这个问题还是蛮严重的。

  至少证明,桑家本家内部渗透得厉害。

  桑怀柔被裴音拉着坐在沙发上。

  “怀柔,怎么样,你今天给我小叔送了什么?他怎么说?”

  裴音一双小鹿眼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就连桑老爷子都不打孙子了,佯装看新闻,实则竖起耳朵听老祖宗的花边。

  桑怀柔还挺骄傲:“累死我了,送了一大袋肯德狗过去。”

  裴音要笑死了:“怎么样,小叔叔吃了吗?”

  桑怀柔摇摇头:“没有,他磨磨蹭蹭半天不来,全被我吃了。”

  裴音和桑祁末同时发出鹅叫般的笑声。

  桑老爷子:“……”

  结个婚什么毛病?

  桑怀柔觉得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后来又陪他去外面私房菜吃过了。再说,他还拿了儿童套餐里的那个玩具。”

  裴音对这个比较了解:“是玉桂狗吗?”

  桑怀柔答:“对,月亮上的小狗。我还挺喜欢的。”

  听起来语气里有些委屈。

  特别让人心疼。

  裴音顿时把桑怀柔欠人情的事忘到九霄云外:“那个很火诶,小叔叔怎么可以抢你的玩具!太过分了!”

  桑老爷子一听。

  什么?反了天了。裴家小叔竟然敢抢老祖宗的玩具!

  他撑着拐杖就要去说理,被桑怀柔一声吼住。

  桑詹行七十岁的人了,吓得不敢动。

  桑怀柔无奈,晃了晃手里的礼袋:“也不算是抢,我用那只小狗跟他换了这个。”

  桑老爷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有什么破礼物能比老祖宗的玩具好?

  礼袋打开,露出一只做过清理保养的描金妆奁。

  桑老爷子:“……”

  裴音:“……”

  这老头对裴简有偏见,嘴上还不服道:“哼,不就是个梳妆盒,你要喜欢,咱们家也能上拍卖会给你弄几十个回来玩玩。”

  桑怀柔微笑摇头,宝贝似得将盒子抱在怀里。

  那不一样。

  再贵,也不是她母后的遗物。

  桑祁末已经习惯了这种巨大的区别对待。仰头发出一声长叹:“既生柔,何生末啊。”

  桑老爷子白他一眼:“打你的游戏去。”

  都不是一个世纪的人,矫情什么呢。

  裴音还沉浸在“磕到了”的兴奋中,对于自家小叔的突然开窍,她并不想知道前因后果,甚至生怕知道真相,破坏了她脑补的浪漫。

  桑祁末觉得这丫头已经病入膏肓,默默往沙发边缘挪了挪。

  桑怀柔半哄半威吓的让老爷子坐下,问:“桑荼儿呢?今早就没看到她。”

  桑詹行眼神中带着忧虑:“一早去她二叔家了。”

  “你昨天早上见过的那个,穿旗袍,硬要让萌萌去裴家的,就是我这个二儿子的老婆。”

  桑怀柔对这位二太太印象深刻:“他们感情很亲密?”

  老爷子摆摆手,看了一旁的小两口一眼。

  一个瞎乐呵,一个肝游戏。

  老爷子便当他们不存在:“什么亲密,老二家就是看她没什么头脑,想通过她从我手里骗权骗钱。听阿荣说,今天又被撺掇着去了个私人拍卖会,明儿一回来,保肯定伸手要钱。”

  其实,到了桑家这个阶层。

  伸手要钱花钱也没什么。

  但是老二惹是生非惯了,活脱脱一个现代法盲,桑老爷子不敢放权放钱下去。

  桑家觉得老爷子确实不容易。

  这是祖上用尽了气运,才会让他同时摊上这么些不省心的。家里的不能分担,外面的还虎视眈眈,再看桑祁末……

  突然明白老爷子为什么总揍这臭小子了。

  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关于桑荼儿的事,她也没打算避着桑祁末和裴音。

  就像带兵一样,把这群小辈扔进泥潭里兜一圈,他们就什么都学会了。

  这天晚上,桑家的灯彻夜未灭。

  桑詹行看着手中的鉴定报告,颤抖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老祖宗变成了亲孙女,他觉得以后可能得改口叫小祖宗了。

  但更让他难过和震怒的是,大儿子的亲生女儿,他嫡亲的孙女儿直到被害,他都被蒙在鼓里。

  当年医院的事,必须得查!

  老爷子还保持着理智,听了桑怀柔的话,悄悄地查,一查到线的源头,就彻底大清洗。

  而小两口的反应就傻多了。

  从“啊啊啊啊”到“呜呜呜呜”,再到“哈哈哈哈”,看桑老爷子黑了脸,才连忙正襟危坐,表示只要组织需要,让他们怎么配合都可以。

  桑詹行一言难尽脸:“……你们只要不裹乱,爷爷就奖你们……”

  桑怀柔不赞同打断:“你不能老是这样护着他们。”

  桑老爷子一怔,看向她。

  桑怀柔也是脱口而出。

  这会儿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应该是因为小十七的事情应激了。

  当年,她也是这样大包大揽,让小十七活在她建好的象牙塔里。她以为是对他好,实则,却让这孩子没了自保的能力。

  她不想让这两个喜爱的小辈,成为下一个小十七。

  桑怀柔与桑詹行无声对视。

  良久,老爷子明白了她的用意,了然点点头,如释重负:“你想怎么做?”

  桑怀柔看向前方。

  电视里正播着一部宅斗古装剧,时不时传来扇耳刮子和泼水打砸的声音。

  桑怀柔笑了笑道:“很简单,我们快刀斩乱麻,先把这根刺给拔了。”

  “明天,以你的名义请桑权两口子来家里做客吧。”

  “还有,让桑荼儿把老二一家也请过来,我们热热闹闹的关门打狗,杀鸡儆猴。”

  没等老爷子出声,两个小的先激动起来。

  桑祁末:“来吧,本少爷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裴音:“嗷嗷嗷要不要把我小叔也叫来呀~”

  桑詹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怀着对明天的期待与担忧之情,裴老爷子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他不管了,他要睡觉!

  反正天塌了有老祖宗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