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怀柔一笑,齐若楠就觉得这丫头揣着什么鬼主意,狐疑地打量半晌,桑权屋里一声吼,才打发人赶紧去做饭。

  老家属楼的厨房够敞亮,窗户几乎占了半面墙。桑怀柔一进门,发现水槽里的小山已经被清理了。

  想必又是桑权指挥得当。

  桑怀柔把野菜和小青菜泡进洗菜盆,水开着一冲,掐了根,就算淘洗完成捞出来。

  黑鸦军里,边塞的沙子就着大米吃都是家常便饭。

  这点小磨砺,他们桑家子孙不在话下。

  两个菜在案板上绿成一片草原,水池里的活鱼游得悠闲自在。

  桑怀柔拎着菜刀,稳准狠地一把抓出鱼,搁在案板上,没等那鱼扑腾,一个刀背上去把鱼给拍晕,随后刮麟,开膛取内脏,抹好黄酒,鱼肚塞入葱姜,轻松上锅。

  清蒸鲈鱼简单,肉她可就不行了。

  她扫了一眼橱柜边,一小袋封好的梅干菜正乖乖躺在角落里,惊喜地取过来,拆开闻了闻:“不是梅菜,不过用来做个扣肉也行。”

  这是她唯一拿手的肉菜。

  还是跟随师傅游历到南边时,学的当地本土菜色。

  将肉切好,倒入沸水,加料焯好出锅,这个间隙,梅干菜用温水已经泡软,她麻溜给肉上了酱色,再入热油锅中火炸出锅,放凉。

  肉放凉,梅干菜和葱姜豆豉也已经炒好了,将肉切片和梅菜均匀放入老碗,上锅蒸,还顺带着热了米饭。

  做完这些,清蒸鲈鱼好了。

  桑怀柔喊了一嗓子,齐若楠匆匆忙忙赶来,一把抢过盘子端走,还催道:“快点,这么半天还没做好,你爸吃完鱼你最好能出锅。”

  桑怀柔淡然看她:“要不你来?”

  桑权不爱吃齐若楠做的饭,觉得倒胃口。

  齐若楠自知理亏,撇了撇嘴,嘟囔着“现在就学会呛人了”,甩上门出了厨房。

  两个青菜很简单,桑怀柔做好,梅菜扣肉还得再蒸一会儿,桑怀柔靠在一边发起呆来。

  刚吃过的鸡柳和柿子饼已经消化掉了,她苦巴巴揉了揉肚子,不明白现在的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能吃,总觉得吃的越多,力气就越多,甚至是转化成无穷的内力。

  只有桑怀柔自己知道,她有多想恢复内力。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尽全力回去大雍,完成父皇母后的重托,让十七弟能平安长大,平稳掌权。

  这三天,她虽然嘴上不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这个年幼的太子弟弟。

  她死了,她该怎么办呢?

  那些暗杀她的人会不会也对十七弟动手?

  裴源明若是还活着,会不会恼羞成怒,给十七弟在朝堂挖个大坑?

  以及,那些暗杀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从前,她觉得裴源明就是那个野心最大的老狐狸,皇室这些闲散王爷反而不值一提。

  但如今,她却是真的看不懂裴源明了。

  梅菜扣肉的香气很快传入鼻中,打断了她的一腔沉思。

  什么忧愁在美食面前,通通都得烟消云散。

  如果没有,那就还不够好吃。

  桑怀柔很快哼着阵前曲,利落将米饭装碗分成三份,两碟绿菜和梅菜扣肉也分批端出去上了饭桌。

  桑权先是闻到香气,一看梅菜扣肉配米饭,顿时来了兴致。结果再往桌前挪近了一瞧,好家伙,就两盘绿的。

  桑权开始拍桌子:“让你买下酒菜,你买的这是什么!”

  桑怀柔入座,分好筷子:“野菜呗。”

  “那这个呢!”

  “小青菜呗。”

  桑权生气了,他问的是菜名吗,他分明是在质问!

  是质问!

  桑怀柔看老头马上要吐血的样子,不逗他了:“给的那点钱能把肉买回来就不错了,还想要菜,这野菜都是我从别人那抠来的。”

  整个大院一把屎一把尿养起来的野菜,一般人还真抠不来,也轻易上不了饭桌。

  桑怀柔想着,绕过凉拌的野菜,夹了一筷子梅菜和扣肉。

  嗯,味道不错。

  她一本满足。

  桑权死命瞪了齐若楠一眼,齐若楠弱弱搓手想张口解释,却被桑怀柔打断:“再不吃,我可以三碗米饭干完扣肉。”

  话音落,对面夫妻俩果然不说话了,连忙一人一勺铲了扣肉铲梅菜,末了还要加一勺汤浇在米饭上。

  不得不说,这闺女虽然撞了脑子,变得十分可憎,但做饭的手艺却越发精进了。

  桑权看着桑怀柔,满意地点点头。

  桑怀柔忙着埋头扒饭,压根儿没理他。

  许是觉得尴尬,桑权夹了一筷子凉拌野菜,吃进口才发现意料之外的爽口酸辣。他开口:“这菜不错,味道带劲儿,就是……后味总觉得蛮熟悉的。”

  桑怀柔眼皮一抬:“吃饭,食不言,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气势,把大家长和大将军的作风混搭起来,倒让桑权愣了。等他反应过来,桑怀柔一勺扣肉又在埋头扒饭,气得桑权连吃五口野菜。

  对此,桑怀柔表示:“爱吃就多吃,适合你们。我吃小青菜和扣肉,梅干菜就行。”

  想得美!

  桑权和齐若楠连忙开始抢梅菜扣肉。

  一顿饭吃得像是两军交战,饭后,桑怀柔没收拾碗筷,直白道:“我不爱洗碗,你们来。”

  齐若楠正想发火,谁知道桑权今天抽的哪门子疯,竟然帮她说话:“她不爱洗碗你就去洗,整天什么活不干,白吃老子的,小心老子再收拾你!”

  桑权就喜欢嘴上吓唬齐若楠,谁让她就吃这一套呢。话没说完,人都溜进厨房去了。

  眼看着桑权吃饱喝足就躺在沙发上,一边剔牙,一边看什么武林风比赛,桑怀柔摇了摇头。

  就这生活习惯,用不着她大义灭亲,这人很快就能作死自己。

  她再懒得搭理,从阳台翻翻找找半天,才勉强找到一根晾衣杆。

  三天没练枪,手痒得紧。

  桑怀柔打了声招呼,没管桑权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下楼去遛弯儿。

  刚才已经站着消食了一刻钟,她绕着大院外围慢走了一圈,回到院里,开始练枪。

  刺、挑、劈、扎,每一个动作做到极致,虎虎生风,回马一枪时飒爽酷帅,只要忽视手里的晾衣杆,妥妥的养生老年人最爱。

  院里纳凉的大爷大妈都开始鼓起掌来。

  桑怀柔抱拳笑了笑:“都是花架子,我就活动活动手脚。”话毕,提着枪

  上了楼。

  田奶奶吃过饭也坐在角落里,听着老邻居们你一眼我一语的夸着。

  “平时轻易都碰不到这孩子,小柔这样的乖小孩,如今不多了。”

  “就是,不过小姑娘脸色煞白,营养要跟上诶。”

  “他爸妈不是说前阵摔了一跤嘛,怕是还没恢复呢。”。

  田奶奶实在憋不住了,压低声音道:“什么摔了一跤,都是骗人的。”

  “啊?”

  田奶奶扯着小板凳凑近了:“下午我撞见这孩子,袖子扶起来一身的青紫,额角的头发吹起来也露出一块新疤,肯定是被打的,脑袋都给磕到墙上了。他爸妈害怕才借口说摔了一跤卧床的。”

  老人们惊呆了,顿时化身八百只鸭子探讨起来。

  最后,田奶奶总结道:“我反正瞧着,这么聪明善良的好孩子,长得又标致,不像是偷奸耍滑那两口子能生出来的。”

  大伙儿连连点头,表示从今往后多留意桑家的事。

  还就不信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被整个大院盯上的桑家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早早睡起了大觉。

  桑怀柔觉得很不可思议,临睡前问桑权:“你竟然不去打牌?”

  桑权闻言,瞪了齐若楠一眼:“还不是赖她,输完了打个屁!明儿个转转手气,我再去赢回来。”

  桑怀柔呵呵冷笑,进了自己的小破屋。

  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还是没有习惯用电灯,借着客厅透过来的一缕光,摸索着爬上床,躺好。

  汗水直流,热得她根本睡不着。

  进入伏天之后,桑权夫妻俩晚上睡觉,就会把客厅里唯一一盏落地风扇带进卧室。桑怀柔的屋子本就没有窗,如今空气不流动,越发待不住人了。

  她热得不行,索性坐起身打坐。

  师父常说“清净自然凉”,默念这句口诀二十遍,她越发确定了,师傅说的这是屁话。

  桑怀柔起身,悄无声息的出了卧室,游荡到客厅,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径直进了桑权房间。

  凉风从左吹到右,又从右吹到左。

  桑怀柔从左挪到右,又从右挪到左。

  爽!

  吹了三分钟,她那一身热汗下去,索性在桑权身前的地上一坐,盘腿打起坐来。

  桑怀柔闭眼,很快进入到半梦半醒的状态。

  隐约中,她仿佛看到那块公主玉佩发出银芒浅辉,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音叫她:“老祖宗,老祖宗,醒醒呀。”

  桑怀柔直觉这事可能跟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地方有关,示意小姑娘继续说。

  对方未语泪先流,抽抽噎噎跟桑怀柔一问一答讲了半天,她听明白了。

  这个小姑娘就是原主,名叫桑柔,三天前早晨,因为与桑权发生口角而受到一顿暴打,最后,桑权临出门前,一脚踹得她撞在墙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死后,她的魂魄因为怨气久久不能离去,困在了公主玉佩,桑怀柔却恰好借尸还魂了。

  “老祖宗,我知道您就是祖上那位长公主,请救救我吧。”

  桑怀柔知道了真相,按捺住怒火,柔声问:“我怎么帮你,拿到公主玉佩摔了可以吗?”

  那女孩忙道:“千万别,老祖宗。玉佩您想办法拿回来,本就是您的东西。”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想,您去了桑家本家,或许就能解开一切谜题了。”

  桑怀柔还想问话,床上的桑权却翻了个身,眼看着要转醒了。

  女孩儿匆忙提醒:“老祖宗,这对夫妻不是我亲生父母,桑权最近手头紧,想透过桑家这层关系,把我卖给有钱老头。你千万要小心呀。”

  话毕,公主玉佩的光芒落了下去。

  空气里安静如鸡。

  桑怀柔缓缓睁开眼,侧目,正对上桑权睁圆的惊恐的眼。

  桑权震惊极了:“你不睡觉,在这里抽什么风!”

  桑怀柔面无表情伸手,覆上桑权一双眼,像给死人阖目一般强行按下:“睡觉,你打扰别人休息了。”

  桑权:“……”

  桑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