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色透过宿舍里大大的方形窗户照亮整间宿舍。
床上躺着的希里.维特突然醒来，房间安静到了极点，就犹同他的梦里。
嗅嗅从他离开禁闭室时，五条悟就已经拜托狗卷棘接走了，现在还没回来。素来团着一个团子的窝窝里空无一物。
大概是狗卷棘也不知道希里.维特他们早就从兰开斯特庄园回来了。
寂静又不大的房子里现在只有他。
希里.维特缓缓坐起身，怔愣了片刻，这才从床上起来，没有穿鞋，也没有管身上松松垮垮的睡衣。
就那么光着脚踩上冰凉的地板，或许是才醒，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步伐有些慢。
慢吞吞地到了洗浴室。
打开水龙头，接住现下比地板还要冰凉的水，一下又一下的泼在自己脸上。
水珠肆无忌惮把眉眼、耳边额前发丝打湿，不断顺着轮廓滑下，一滴接着一滴的摔在台子上、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动作。一手撑着洗手台，发丝凌乱的贴在皮肤上，扬起下巴透过镜子看着现在的自己。
没有开灯，黑暗的空间里，看得并不清楚。只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两双碧绿色的眼睛静静的对视着。
这个角度的镜子里的希里.维特已经有些陌生了。
他散漫而无实际落实处的思绪忽然想起晚宴上的对话：
『代价——』
『我们支付的起。』
【004。】
【宿主，王权系统004竭诚为您服务。】
【这就是我需要付出的？】
【是的宿主，您的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可以让任何人看到您的咒术作用产物。或者您可以理解为，它们诅咒任何人都可以看到。】
【但是现在的您不可以。】
【提前预支了力量，而现在的您没有能力偿还，所以您做了一场噩梦，用以刺激负面情绪的产生，强大咒力来补偿亏空的能量系统。】
【004温馨提示您，您的噩梦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大概需要多久？】
【根据今天的数据推算，还有10天。】
10天啊。
他说的很对，这个代价我支付的起。
不过几场噩梦而已。
希里.维特垂下眼睫，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现在很清醒，没有了丝毫的困意。
当然，心情一样的不大好。
都说情绪需要转移，当你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一团糟的时候，别人更糟的生活会令你重新喜笑颜开。
人们常称之为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或许他可以试试。
正巧外面的月亮很好，今天的风也很不错。不管是对于猎人还是猎物来说，都是出门的好时机。
这样想着，希里.维特也这样做了。
他转身换上没有穿过的黑色大衣，借着湿意随手发丝全部撸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与精致的眉眼。
看到台子上的眼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拿起来。
袖口挽上去，露出白皙脆弱的手腕。锋利的长刀没有再掩藏于袖中，他找了一个黑色的手提包，长度像是装狙击枪的包一般。随着拉链拉动的声音响起，希里.维特将魔杖、卡牌、本子、长刀全部放入。
这是曾经买来准备放咒具的。只不过一直没有用过。
东西都差不多了。
希里.维特提起系带，装了不少东西的包碰在小腿上，打出轻微的痛感。
他几步走进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圆月。随手扔下一张早已蓄能完成的卡牌。
“apparating——”
【随从显形】
卡牌随着落下火焰点燃，星星之火散在空中，流光一闪而过，最终它重新化成一张【幻影移形】重重磕在地上，带起一阵的空间波动。
下一刻空间扭曲，人形折叠。
希里.维特已经从咒术高专离开了。
……
“希里先生。”
“你来了啊。”
希里.维特正在看手机，手机夜间模式导致光芒不太亮。小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而剩下被光亮照亮的隐约的神色上是尽数的漠然与平静。
他没有看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村田平也，反而盯着手机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書喇
村田平也脸上还带着汗水，他刚刚从医院匆忙赶来。
见希里.维特好像在认真看什么，就低头等在一边。
收敛气息站在一旁的村田平也似乎总是如此，无声无息，没有丝毫的存在感，仿佛无害又怯弱。
但是当他觉得你对他已经放下戒备、漏出后背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背后咬你一口。
很痛。
却又发人深省。
希里.维特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好笑，都不是什么好人。
何必在这里拿腔拿调。
就像那句古话，【杀人者人恒杀之】
既然当初算计了别人，也就别怪人家背叛，啊不，既无效忠何来背叛。更何况，他早就想到了村田平也背叛的可能性，甚至为了计划的顺利在背后推波助澜。
要不然早在发现村田奈生兄妹被监视的时候就应该提醒。
希里.维特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一边终于收起手机，将视线移到了村田平也身上，“我给了你充足的时间。”
“或许，你已经准备好了？”
村田平也头颅垂下更低，声音嘶哑但是仍旧难以掩饰激动与坚定，“希里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了。”
闻言，希里.维特微微抬起下颌，看向远方，那里是一个县镇。建筑群并不紧凑，寂静沉默，只依稀可见零星灯火。
他神色似笑非笑，碧色盛辉的眼睛与蓬勃的咒力交相呼应。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扬起黑色的衣摆，连同发丝一同飞扬。夜里独有的凉寒与细碎的枝叶飘散于空中。
无数璀璨的流光被掩藏于包裹严实的黑暗中，就像潜藏于深空至暗的星芒。
“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这场狩猎之旅。”
……
‘你可以称呼目标为真人，由人类对人类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诅咒。’
‘与一般特级咒灵不同的是，它拥有理智与智慧。’
‘整体形象是一个大约二十岁的青年男子。身上、脸上布满了缝合线。蓝色中长发，平常将头发梳成三股，右边的那股头发搭在肩膀前。右眼为灰色，左眼为蓝色。’
‘它的术式极为特殊，传说可以改变人的灵魂。’
下了车，村田平也紧跟希里.维特的步伐，不断前行。脑中却不断回想着希里.维特介绍的基本信息。
真的会有具有思想的咒灵吗？
真的会有改变灵魂的术式吗？
都说术式依存于灵魂与大脑，倘若真的可以改变灵魂，那也就是说——
“嘛，就是这里。”
站在黑暗深邃的桥洞前，希里.维特停下脚步。
如果他从诅咒师暗网上交易得来的情报没有出错的话，那么真人就在这里。
据那群拿了巨额赏金的人探查，这里的确有说是人又不像人，咒灵又不像咒灵的东西出没。
疑似真人的作品。但是做工粗糙，不大像是当年他在现世里看到的那样，大抵是业务还不熟练吧。
希里.维特这般想着。
咒灵的残秽与痕迹都指向这里。
希里.维特拿出魔杖，点上突兀出现漂浮的两张卡牌，低声念出咒语，随着流光与火焰一闪而过，几只蜘蛛落地，爬向洞里深处。
一只暗色幽蓝的猫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步伐极快的踩着碎石窜入洞中，宛如幽灵一般。
“走吧。”
希里.维特率先走进桥洞，村田平也捏紧藏在手里的手术刀跟上。
阴暗潮湿的石壁上爬满了青苔，黏腻又恶心。这里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人清理过了，散发着说不出的湿气与水腥气。
黑暗而没有光亮的地方有些难以行走，尤其是地面上不时的出现碎石堆。
好在卡牌生物良好的夜视能力能够提供这个甬道里的情况。
以致于希里.维特和村田平也顺利且快速的接近目标。
……
身上与脸上带有无数奇怪又特异缝合线的咒灵好奇又疑惑的蹲在角落，看着已经静止不动的蜘蛛们。
他用手将它们捧起，蜘蛛仍然一动不动。
“你们好奇怪啊。”
“为什么身上会有咒力流动呢？”
“——因为它们是咒术产物。”
希里.维特一手提刀，步伐不紧不慢的拐弯，正好清楚的见到不远处拿着他咒术产物的咒灵。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咬字清晰的回答了它的问题。
真人抬起头，笑容很是恬静无害，长长的头发让它看起来甚至有些安然。只不过苍白修长的手指捏碎了蜘蛛，一瞬间毒气四溅，“你是？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扑真人而去。
真人迅速躲开，起身跳到了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希里.维特以及高高出现的村田平也。
“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的呢？”
希里.维特没有回答，抬起一直垂下的手臂，漆黑暗哑的魔杖在手中旋转一圈，又被重新握住。
流光溢彩的卡牌在他的肩膀上翻转不断，一只只身形庞大又体态各异的动物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澳洲蛋白眼幼龙】
【鸟蛇】
【厉火】
【炸尾螺】
【三本妖怪书】
【康沃尔郡小精灵】
【三头犬宝宝】
【石墩出动】
【独角犀】
【恶婆鸟】
【复制卡.康沃尔郡小精灵】
……
身形庞大的白龙展开锋利的翅膀，尖啸着冲向真人，张开大口吐出一团火焰。
鸟蛇从瓷器中猛然窜出，在真人躲开的白龙的间隙发动袭击。
空中转体的真人似乎有些苦恼，下一刻却生生变换了自己的形态。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一掌碾死了蜘蛛搭建的巢穴与来不及移开的火螃蟹，顺便借着手上的力躲开了飞在空中的魔法动物袭击。
蜘蛛死亡的毒气与火螃蟹的火看起来没能对真人造成什么伤害。
“你的术式好特殊啊。”侧身躲过火光攻击，真人踏出的一只脚突兀变成了手拐弯抓住了飞在空中嘶嘶叫的小精灵。
它原以为这些小东西会在它的术式影响下变成形状诡异的生物，然而现实是小精灵没有任何的变化。
“没有灵魂。”
真人这样笑着说道，而与它笑容相反的是它手上粗暴利落的动作，手掌用力，那只小精灵尖啸着消失。
其余小精灵飞速后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希里.维特没有再犹豫，与此同时，周围的动物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原本密集而又紧凑的攻击停止。
动物们或高飞、或低伏、或重新潜藏于黑暗。
它们像是来得时候一般突兀出现，又突兀失去了攻击的欲望，四散开来。牢牢占据着整个地下空间的四面八方。
让出中间的希里.维特与一旁的真人。
倘若只是动物不可能有这么默契的配合。真人没什么危机感地恍然大悟：“这些咒术产物都是你自己在控制。”
“所以它们才没有灵魂。”
村田平也站在阴影处，神色不清。
这些话对于希里.维特没有任何影响。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真人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incarcerous——”
【速速禁锢】
真人快速翻滚想要退出控制范围，但是还是被突兀出现的绳子捆住。
“accio——”
【飞来咒】紧接其上，一股拉力把真人快速拉向希里.维特。
他抓住机会，反身抽出长刀，极速向前奔去接近，只见锋利又冰冷的刀光闪过，真人的肢体被砍了下来。
看似苍白无力的胳膊被速度极快的妖怪书接住，转身蹦到了村田平也的面前递给了他。
下一秒【速速禁锢】的控制时间失效。真人以肉眼可见分裂成无数个小人。与它们共同出现的还有一些人不人咒灵不是咒灵的东西。
希里.维特没有半分迟疑或者停顿，一张卡牌飞速翻转。
蓝色的光芒点上。
“glacius——”
【冰冻咒】
白色的寒雪之路平铺直达四面八方，地面宛如冰面，无数雪花飘散，带出极致的冷酷与伤害。
“wheezesbang——”
【韦斯莱烟花】
巨大的龙头烟花散发炙热而飞扬的热度从天而降。
“confringo——”
【霹雳爆炸】
泛着金黄色的爆炸在小人之间闪烁，一连串的炸裂配合着【冰冻咒】【韦斯莱烟花】打出爆发伤害，瞬间清场。
希里.维特看着视野里的满地残秽，没有什么感情波动。
只是白龙巨大的利爪在墙上抓刨，纷纷扬扬的尘土大块大块的落下遮住了那些改造人的残秽。
做完这些魔法动物就渐渐消失，只剩下一只用来带路的蜘蛛。
希里.维特接住一张悄无声息掉落的卡牌，顺势拾起因打架被随手扔在一旁的包。
他做完这些才转身看向弯腰看起来十分想吐不适的村田平也。他的身边还有同样熟悉的残秽。
或许以为这里面黑暗而难以看清楚环境，更难以发觉人的脸色。
村田平也的脸上满是厌恶和恶心。他青筋暴起，喉头不断滚动，许是因为想吐的原因，他拼命的把头抬起。
眼角还有因为恶感忍耐出的红痕，这在他因为抬头而愈发难以遮掩的脸上看得一清二楚。
希里.维特没有开口，也没有说话。
只不过是片刻，村田平也嘶哑着嗓音开口：“希里先生。”
寂静无声之地，他的声音尽管不大却十分清楚。
希里.维特垂下眼睫，又抬起，“拿到了吗？”
“……无为转变。”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我无能，只能继承【无为转变】的低配版。”
闻言，希里.维特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但是声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用来激发奈生的术式也就够了。”
没等村田平也继续解释，他转而说道：“走吧，天快亮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顿了顿，村田平也低声应了应，踩着有些无力的步子走在前面。
这条甬道并不长，但是寂静无声，令人有些不安。
直至快要到洞口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然快亮。
村田平也不着痕迹舒了一口气，“希里——”
他猛然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