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精神病院。
陈芳院长的脸色更加憔悴了，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但是她却有些后悔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有时候真相也不会令人快乐。
真相在很多时候都是令人痛苦的。
也因此，陈芳院长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此刻盯着大大的黑眼圈，坐在办公室里面，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甚至说不上来自己此时对唐耀祖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是生气？还是感激？
似乎都没有，但似乎又都有。
她生气的是唐耀祖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擅自篡改自己的记忆。
她感激的也同样是这一点，正是因为唐耀祖篡改了自己的记忆，所以自己才不会被那些痛苦折磨。
但是……
也正因为这样，她此刻才会更加痛苦。
那些忘却的痛苦在回想起来之后，就像是被堤坝拦截的蓄起来的洪水，在终于超过了界限，堤坝崩溃的刹那，瞬间就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都给击溃。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平静的生活和工作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钱院长死的时候，那肥胖的身体下面蔓延开来的血液。
那些血液像是拥有生命一样，忽然之间就朝着她汹涌而来，将她的灵魂紧紧包裹在了其中，让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样。
无法呼吸！
根本无法呼吸！
就像是身处于一个真空的空间当中一样，不单单是世界抛弃了自己，就连周围的空气都抛弃了自己……
“啊——”
猛地，陈芳院长大叫了一声，那种憔悴到极致而产生的幻觉感，顿时消失不见，但陈芳院长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却是清晰而又真切的保留了下来。
陈芳院长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唐耀祖催眠呢？
作为一个精神疾病方面的高材生，她也曾经学习过催眠术，甚至在催眠术上也有相当高的造诣，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有在某一天被别人催眠。
更何况，据她了解，唐耀祖根本就没有学过催眠。
唐耀祖学习催眠术的过程完全是自学的，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学，所以陈芳院长自然不知道。
不只是陈芳院长，其他人也根本不知道。
这虽然算不上是唐耀祖的一个秘密，但却是唐耀祖的一个隐藏技能。
不过就算是这样，实际上唐耀祖如果想要催眠陈芳院长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陈芳院长是学习过催眠术的，对于这方面比起普通人而言要敏感许多。
只是当时陈方院长的精神处于紧绷的状态，而且思想根本不集中，心理上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所以才会被唐耀祖催眠。
“唉！”
陈芳院长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如果说她一直都处于被催眠的状态当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过的这些事，或许她可以一直就这样活下去。
但是现在她已经想起来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所以她已经没有办法这样心安理得的继续活下去了。
陈芳院长在医院里转了一圈，跟护士交代好了一切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然后开着车出了东城精神病院。
开出大门的时候，她和往常一样，还和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陈芳院长此时要去的地方。
陈芳院长要去公安局，她要去自首。
如果说在被唐耀祖催眠之前，她还不想要去自首，还存在着一些侥幸的心理，想要让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
但是现在被那种巨大的痛苦瞬间淹没之后，她终于是无法承受住心理上的压力了，她必须要去自首，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才能让她不被那些巨大的痛苦淹没。
虽然这样做，她的一生就这样毁了。
但是……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人生其实从钱院长对她下了药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彻底毁了，那一刻开始，命运就开始走向了一个未知的深渊，深渊下面那些伸向天空的干枯的爪子，将她死死拉住，不让她逃脱出来。
……
沙曼市，公安局。
陈芳驾驶着车子在沙曼市公安局的门口停下，随后下了车，走进了公安局。
“我要自首。”走进公安局之后，陈芳院长对值班的警察说道：“我杀了东城精神病院的钱院长。”
看着这个憔悴的，脸色苍白的女人，值班的警察不敢忽略女人所说的话，急忙打了个电话到东城精神病院确认，片刻之后挂断了电话。
“别捣乱，东城精神病院的钱院长早就离职了，你哪么时候去杀的？”从电话里听到的消息让值班的警察有些恼火，这女人是来捣乱的吗？
陈芳院长着急的说道：“是真的，我真的杀了钱院长，不信你可以再去问问，东城精神病院里半年前在下水道里发现了一只死猴子，那就是钱院长的尸体……”
“滚蛋，我看你他妈倒是像个精神病！”值班的警察破口骂道，他是真的怀疑这个女人是一个精神病了。
毕竟此刻陈芳院长的样子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个精神病。
“滚滚滚，没事别来烦老子，好不容易可以轻松两天……”值班的警察把陈芳院长给赶了出去。
从公安局出去的时候，身后还隐隐传来嘲笑的声音，“这女人八成是个疯子吧？”“谁知道呢？在这种时候跑来说自己杀了人，十有八九都是一个疯子……”
……
站在公安局的外面，陈芳院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也知道，自己所说的事情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那些真的都是事实啊。
可能她现在的所作所为让其他人知道了，都会说她是个疯子，毕竟没有人想要去坐监狱，犯了案子之后也一定不想要任何人知道。
但是陈芳院长却不一样，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去接受这一切安稳的生活。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一定会被那铺天盖地的痛苦和悲伤被逼疯，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不是看起来像个疯子，而是真的成一个疯子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
陈芳院长坐在车子里，痛苦的用双手抓着头发，她实在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她已经快要被那些痛苦给折磨疯了。
她明明就是一个受害者啊！
痛苦的不应该是她，她应该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唐耀祖给她的一切，她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但是……
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心安理得，哪怕她是一个受害者，哪怕她在这件事里面受到的伤害最大，可是她依旧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杀害了钱院长这件事，虽然那是她无意中做到的。
“对了，常队长……”
忽然，陈芳院长想到了常玉龙，随后赶紧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到了常玉龙的电话，给常玉龙拨了过去。
她忽然有些庆幸昨天留下了常玉龙的电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其实常玉龙已经不是刑警队的队长了，甚至都已经不再是一个警察了。
电话很快接通，常玉龙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你好。”
这是常玉龙在面对陌生电话时惯用的开场方式，他没有保存陈芳院长的电话。
陈芳院长说道：“常队长，您现在在哪里，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
“陈芳院长？”常玉龙一下子就听出了陈芳院长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他听得出来，陈芳院长的声音很虚弱，很憔悴，几乎他都能够想象得到陈芳院长此刻无力的模样。
陈芳院长再次问道：“常队长，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您说，您现在哪里，我过去找您。”
电话那边，常玉龙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那好吧，你来郊区的墓园这里吧，我现在在这里。”
“好！”
陈芳院长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随后启动了车子，朝着郊区的墓园驶去。
她根本没有去询问常玉龙怎么会在墓园里待着，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关注其他的事情了，她现在只想要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就算是她被公安局里值班的警察当成了疯子，不让她自首，她也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她能够感觉到，如果她不将这件事说出来的话，她一定会被自己给逼疯。
……
郊区的墓园里，常玉龙挂断了电话之后，有些疑惑地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直到手机屏幕熄灭。
“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常玉龙皱着眉想到。
他想不明白陈芳院长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是要做什么，而且从陈芳院长的声音里面可以听得出来，陈芳院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陈芳院长这么着急的要找自己呢？
另外，陈芳院长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事情呢？
一个电话，让常玉龙的脑海里瞬间充满了疑问。
不过他也没有去细想这些疑问，而是重新看向了墓碑上的照片。
对于他而言，这些疑问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不需要去操心。
因为陈芳院长就快要来了，只要陈芳院长来了，那么所有的疑问自然也就解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