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暗吞噬了大地
当光明被驱逐进深渊
当翻涌的巨浪掀翻了苍穹
当命运的轮盘脱轨，划入未知的方向
一夜之间，原本和睦的大地，便化作了一片人间炼狱……
常玉龙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脑袋埋在双臂当中，两只手的手指插进头发里，肩膀微微耸动着，身上散发着绝望而痛苦的气息。
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上，又开始淅淅沥沥飘落起了雨丝，几只黑色的燕子从不远处低低掠过，墙角的蚂蚁在巢穴外面筑起高高的壁垒，几只蚂蚱躲在野草夸大的叶子下面……
生物对于危险有着一种本能的直觉，所有的生物都在此时躲避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其实……”陈芳院长看着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常玉龙，开口想要劝说，但才刚刚说出两个字，常玉龙就已经抬起了头。
让陈芳院长感到意外的是，仅仅只是这一瞬的时间，常玉龙竟然就已经恢复过来，那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绝望的气息，让她甚至有些怀疑，刚才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真的是常玉龙吗？
“陈院长，可以跟我说一说唐耀祖在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吗？”常玉龙淡淡问道，声音里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
其实患有人格分裂症又怎么样？
他现在也就剩下二十天左右的时间了，人都已经要死了，得什么病都无所谓了，他只是希望那个第二人格不要在最近这几天出现，毕竟三天以后在张中军去市公安大学视察的时候，那个人就要对张中军下手了，如果在这个时候第二人格出现的话，很大可能会坏自己的事。
“啊？哦……好……”
陈芳院长愣了一下，随后答应了常玉龙的要求，“其实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唐耀祖在最开始的时候反抗还很激烈，但到了后来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哦，对了，所以这也是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得精神分裂症的原因之一，毕竟我见过他的时间几乎他都是这么平静，从来没有过不正常的表现，甚至是我给他做催眠治疗的时……”
说到这里，陈芳院长的声音突然停下，那张看上去像是没有睡好而十分疲惫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来惊恐的表情，似乎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
常玉龙的脸色一变，‘砰’的一声站起来，冲到陈芳院长的面前，着急的问道：“陈芳院长，你怎么了？”
他不明白陈芳院长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陈芳院长痛苦的表情上来看，那绝对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会有一种记忆被人篡改了的感觉呢？
像是《大话西游》里至尊宝梦回水帘洞时的感觉一样，耳朵里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钟表‘滴答滴答’旋转的声音，似乎还有门被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有人在说话，但是却只有声音，根本没有办法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陈芳……”
不想要回答，但是却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看过《圣经》吗？”
“以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看过几次……”
“那你知道什么是原罪吗？”
“原罪……人人生而有罪，人的一生就是赎罪的过程……”
这一句话落下之后，那个声音便沉寂了下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周围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像是处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周围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唯独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耳膜。
恐慌渐渐占据了自己的心灵，此时自己竟然有些渴望刚才那个声音出现了，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那个声音才能让自己找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终于，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罪孽？”
“罪孽？”
“是的，罪孽！人人生而有罪，那么你身上的罪孽呢？是什么？”
“我的身上有什么样的罪孽呢？”
在很小的时候，看到墙角排成长龙的蚂蚁，会提来开水浇下去，那些小小的生灵在滚烫的开水下，瞬间就不再动弹，身体蜷缩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
后来长大了一些，会因为嫉妒漂亮的女同学，而在人群当中恶意造谣，将一些编造的谎言施加在她的身上，让所有人都讨厌她……看書喇
似乎从小到大，自己都在心安理得的做着伤害别人的事，如果要时候罪孽的话，这些事情都应该算是自己的罪孽。
“那么……钱院长呢？”
“钱院长？”
“对，你为什么要杀钱院长呢？相较于其他的事情而言，这件事才是你最大的罪孽吧？”
“不……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承认，唯独这件事不是我的错……”
脸上有冰凉的感觉，能感觉到那种冰凉的感觉是从眼角开始的，像是蜗牛从上面趴过一样，在上面留下了透明的痕迹。
“其实……我不想杀他的……”
当身后有野兽在追捕的时候，似乎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跳入身下那巨大的深渊了。
前院长姓钱，所以所有人都叫他钱院长。
钱院长是个有着啤酒肚，戴着酒瓶底厚一样眼睛的男人，因为人过中年，所以头上的毛发已经脱落殆尽，只有两侧和后脑勺还留着一些，所以钱院长会把头发留长，用梳子将一侧的头发竖起来，然后将裸露出来的地中海覆盖上。
虽然这样做也无济于事，但对于钱院长而言，这就好像是最后的自尊一样，能让他昂首挺胸的走在街上，觉得不会被别人嘲笑。
在陈芳来到东城精神病院以后，钱院长就对陈芳表现出了十分大的兴趣，刚开始陈芳还觉得钱院长是因为自己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大的兴趣。
但是后来，这个想法就改变了。
改变的时间是在一场对外的应酬之后，那一天，为了陪着客户，钱院长一直在劝陈芳喝酒，陈芳的酒量很差，三杯两杯下肚，整个人就已经差不多人事不清了。
当第二天清醒过来以后，陈芳院长才终于看清了钱院长的真面目。
钱院长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告诉她：“不要想着去报警，或者是做什么别的傻事，只要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你在咱们院里一路坦途，但如果你不听话……呵呵，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昨天晚上我可以拍了不少的照片呢……”
那是陈芳第一次感觉到，这个钱院长的笑容是那么恐怖，那么恶心……
事情有了因，自然也会有果。
后来，陈芳忍受不下去了，在一次钱院长又要侵犯她的时候，她拼命反抗了一下，将钱院长推的向后倒去，但谁也没有想到，钱院长倒下的时候脑袋刚好砸在身后桌子的角上。
刹那间，鲜血就流了一地。
陈芳惊慌失措之后，趁着夜色将钱院长的尸体扔进了下水道，然后又将地上的血液清洗干净，最后伪造了钱院长离职的证明。
之后她十分忐忑的等待了很长时间，发现事情并没有暴露，没有人提起过钱院长离职的事情，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很是俗套的剧情，但是落在一个女人的头顶，那就是灭顶之灾，好在陈芳总算是用这种方式摆脱了这个恶魔的纠缠。
……
“我不想杀他的，可是如果我不杀他，我就必须要承受他的羞辱，我已经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她所憧憬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那个声音一句话都没有说，像是消失了一样，周围的所有声音也渐渐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那个声音才又重新开口，“你听我说，钱院长并不是你杀死的，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死，他的确是离职了，你从海外留学回来就接替了钱院长的职位，下水道里的那具尸体并不是钱院长，那是一只无意中跑入下水道里的猴子……”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
啪——
像是脑袋里的某根弦忽然绷断，所有被隐藏在深处的记忆，突然就翻涌上来，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浩浩荡荡，只是瞬间就将自己淹没在巨大的悲伤里。
“原来……我那次就被唐耀祖催眠了……”
直到这个时候，陈芳院长才回想起来一切，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对唐耀祖刻在墙上的那句话那么熟悉了，那是唐耀祖在催眠自己时问过的问题。
“陈芳院长，你怎么了？”常玉龙又问道。
陈芳院长回过神来，看了常玉龙一眼，张了张嘴，想要将自己的事情说给常玉龙听，但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下了逐客令，“常队长，不好意思，我有点不太舒服，有什么问题您下次再问吧，我想休息了……”
……